唐紅果拿著那把鑰匙,帶著沉甸甸的腳步來到了那個有著所有美好記憶和痛苦的唐家,忽然覺得這一切有一種恍如隔世的蒼傷。熟悉的階梯,熟悉的客廳,熟悉的房間,一切都沒變,一切都跟從前一樣。要不是屋裏厚厚的灰塵嗆著了,唐紅果都懷疑隻要自己喊一聲“老唐”,老唐就會笑嗬嗬的從書房探出頭來,親切的應和著她,可是,夢終究是夢,風一吹,全部都散的找不到痕跡。
“夏紅果,唐紅果,我應該怎麼稱呼你?”梁雪怡從醫院療養完了以後,在第一時間裏,就找出了唐紅果。
“嗯?”唐紅果驚訝的怎麼梁雪怡也認出了自己,還以為是梁雨江說了什麼,後來想想也不是,估計是她想起了自己現在住的那個房子是跟唐岩峰鬧變扭的時候買的,這件事,也隻有她知道。
“這麼快就揭穿了,遊戲不好玩了。”唐紅果明白了,也不想在裝著自己是夏紅果。
“哼。什麼時候,你變的這般的聰明了?以前的你,傻乎乎的跟在我身後,雪怡長雪怡短的叫喚著。”
“如果可以回到笨的時光,我倒是很樂意。可惜會去了,那個傻傻的站在門口等梁雪怡來解救她的唐紅果已經不再了,死在海裏了,而現在,坐在你麵前的是一個全新的唐紅果,是來向你討債的唐紅果。”
“你要多少錢你才肯走肯離開這!”梁雪怡有些憤怒,握著茶杯的手都爆出了青筋。
“錢?你覺得還的清嗎?你真是越來越天真了,梁雪怡。”唐紅果瞪著眼睛看著梁雪怡,仿佛又看見她擁抱著周秀蘭,說說笑笑的就這樣背叛了她。
“唐紅果,我告訴你,你要是不離開這裏,我會讓你後悔的!我梁雪怡,心狠手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做過!”梁雪怡放了句狠話,然後就拿起跑憤然離去。
走掉了的梁雪怡並沒有回家,而是開著車去了胡林家,如果不給點顏色給唐紅果看看,唐紅果一定不知道她的狠,所以梁雪怡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胡林的住所。
“怎麼啦,一臉憤怒的胡夫人。”自從那次梁雪怡再酒吧戴上了那枚戒指以後,胡林就一直喊著她為胡夫人。梁雪怡又一直跟盛城鬧變扭分手什麼的,都有很長很長時間沒來找胡林,也沒有找時間跟他解釋那天在酒吧發生的事情。奇怪的是,胡林一直躲在屋子裏,變成了一個十足的宅男,不管白天黑天的都不出門。怎麼說梁雪怡都答應他要嫁給他了,他卻沒有約會,沒有送禮物,沒有打電話。當梁雪怡打過來的時候,還有時候是關機狀態。種種現象都說著胡林變了,奇怪了,可是壓根沒放心思在胡林身上的梁雪怡沒有一點點的疑惑。
“有個女人總是找我麻煩,我真是被氣死了!”梁雪怡自行去了廚房到了一杯水。
“誰?誰欺負你?我去找她。就算是個女的,隻要是欺負了我未來老婆的,我就動手的行!”胡林立馬擺出了義不容辭的樣子。
“那好,你能不能幫我散播一下那個夏蒂娜的黑色新聞?幫我搞臭那個女人。”梁雪怡陰沉著臉,惡毒起來的時候真像一個巫婆。
胡林低著頭,為難了一會,但是看了看梁雪怡那張馬上要衝他生氣的臉,又是硬著皮頭答應了。
從老家回來了以後,周秀蘭就一直鬱鬱寡歡的坐在沙發上不言不語。梁雪怡來找她談談盛城,她閉門不見;傭人上來打掃為什麼,她也是閉門不見;就這麼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家裏好些天,她好像想通了什麼決定了什麼。於是她選擇了一個明媚的中午,喊了盛城,說是想吃頓飯,想好好談談接下來她是否是留的這個問題。
聽著母親話裏的意思,盛城覺得秀蘭可能是動心了,是願意跟他離開這個地方了。忍不住雀躍起來的他,帶著舒心的笑容,一路奔向了秀蘭的住所。但是在走進屋裏的那一刻,盛城就僵直了身子,嘴裏似有似無的說了一句:“紅果?”
“過來坐下吧。”秀蘭的眼圈很黑很黑,憔悴的樣子讓人一眼看出來她失眠了好幾天。
“三個人坐在一個小小的飯桌前,一桌子的菜怎麼也比不上盛城麵前那盤散發著熱氣的酸辣白菜。
“吃吧,難得你來一次,難得我們平靜的坐下來一次,難得,難得……”秀蘭低沉著語氣,不對勁的情緒太多太多,讓盛城無法拿起筷子吃起來。
“來,媽知道你愛吃酸辣白菜,我今天特地做了這麼一大盤。”聽到秀蘭在紅果麵前說出了她自己母親的事實,盛城抓住了秀蘭要給他夾菜的手。
“媽……”不好的預感讓盛城心裏開始顫抖。
“你楊平叔死了。死的時候,很平靜很清醒,還口齒清楚的跟我講了一個故事。”秀蘭放下了手了的筷子,眼神裏流露出了悲傷:“二十幾年前的一個夏天吧,天氣很熱很熱。你楊平叔呢,帶著你爸還有唐岩峰一塊去江邊遊泳。那時候,因為你楊平叔,你爸和唐岩峰第一次就在江邊見麵了。第一次的見麵,誰也沒想到就變成了最後一麵。你楊平叔,還有你爸遊到了江中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不好,一貫身體很好的你爸,卻在那時候腳抽筋,在水裏不得動彈,慌亂之中,他拉住了你你楊平叔的腳。那時候還年輕的楊平,麵對這種事的時候,不懂得如何去做,害怕的沒有頭緒的他掙紮開了你爸爸的手,一個人拚命的往前遊去。等他上了岸,癱坐在岸邊的時候,去買水了的唐岩峰不知情況的拿著水,站在楊平身邊,還問著你爸上哪去了。”秀蘭的鼻子已經紅了,眼淚在眼睛裏不停的打轉,盛城是握緊了拳頭,頭腦一片混亂,而唐紅果,坐在一旁,臉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你爸,也就這樣的在江裏死去了。回到家後的楊平想著自己如此的自私,想著自己害死了你爸,他便瘋了。住在瘋人院的時候,唐岩峰還是去看過他幾次,每一次去都是心痛的不得了回來。住在那的楊平,每天一到清醒的時候就會用手捶牆麵,一邊哭一邊喊著是他殺了你爸爸。唐岩峰問了醫生,有沒有一種可以讓他忘記這件意外的辦法,醫生無奈的說,對付這種病人隻有不停的催眠他說那件意外沒有發生過,那意外不是他造成的,這樣便可以減輕病人的心裏負擔。就在一次楊平要自殺的時候,唐岩峰就抓著他的手,一字一句的告訴他,當初拋下你爸遊回岸邊的是唐岩峰,當初去買水回來的是楊平。一句話的灌輸,雖然對楊平的病情好了很多,但是也就是因為這樣,造成了後來我對唐岩峰這麼多年來的誤會,也造成了後來是我親手殺了唐岩峰。”
秀蘭娓娓而來的真相讓盛城全身顫抖的停止不下來。原來自己的父親不是唐岩峰害死的,不關他,可是秀蘭最後的那句是他親手殺了唐岩峰,讓盛城猛的一聲就站了起身來。
“那天,清明節。我這回唐家翻保險櫃,途中被唐岩峰發現了,情緒波動大的他犯了心髒病,我拿著藥,站在書房門口,腳步不曾挪動,就這樣親眼看著他死去。”秀蘭的語氣一直沒有變化,那麼淡然。但是唐紅果受不來了,唐岩峰的死,雖然在周秀蘭關著她給她打針的那時候就已經說了一遍,但是再一次的體驗那種失去父親的感覺,唐紅果激動的撈起一個盤子就往上摔。
“綁架,也是我一手操辦的。輪船漏油,也是我動的手腳,隻是謝天謝地,你還活著,唐紅果。”秀蘭一開始說話的時候,是看著那個一無所知的盛城,最後一句卻扭頭看向了唐紅果:“在張婆婆說你找到我們老家,從她那拿走我和盛城的照片時,我就猜到了,你還活著,你夏紅果就是唐紅果,謝謝你,謝謝你還活著。這樣也許我下地獄的時候,不會有那麼多遺憾了。”
唐紅果不知道怎麼理解這句話,坐在原地紅著眼眶不說話。剛剛才發現自己母親是如此殘忍的盛城衝出了家門,她無法接受自己最愛的媽媽竟然是這樣的一個惡毒的女人,竟然是一個如此冷血的殺人犯。
“唐紅果。從頭到尾,盛城一直都護著你,不允許我傷害你一分一毫,從頭到尾都在找你,還和我約定著隻要你回來就我就把所有的家產還給你。盛城是個好人,是個好愛好愛你的人,我不奢求你會去愛他,我隻是求求你恨就我一個人,不要恨他。這所有的事情,我都瞞著他,他什麼的都不知道,有罪的人是我,遭恨的人也是我,該死的人最應該是我。”秀蘭傾盡所有力氣講完了最好一句話,然後起身回了房間,留著唐紅果坐在椅子上不停的留著眼淚。
回到房間了以後的秀蘭,整理一下衣服,梳了頭發,然後走到窗邊,對著天空輕輕的說了一句:“兒子,如果有來生,媽一定做個好老太太,早上去買買菜,中午睡睡覺,下午打打牌溜溜彎,晚上在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等你回來……”
“啊……”樓下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打破了這個小區裏的所有寧靜。隨之而來的喊聲便是:“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盛城並沒有離開這棟樓,隻是衝出家門以後,站在樓道了用手捶打著前麵以便發泄內心裏說不出的那種滋味。忽然聽見有人跳樓了的喊聲,心裏微微一顫的他沒有猶豫的就跑向了樓,頭腦一片混亂的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唐紅果跑到樓下的時候,周秀蘭已經是血肉模糊,周邊還圍著一群人,有的尖叫有的報警有的指指點點,還有一個特別落寞的身影,就在紅果眨眼的一瞬間倒在了秀蘭身邊。
救護車亮著燈,拉響了鈴音,帶著一個當場死亡了屍體和一個忽然昏倒了的人在馬路上呼嘯而過。
夏紅果就是唐紅果,就是唐風公司的繼承人就是唐岩峰的失蹤了很久很久的女兒。唐紅果在唐風公司公開了真實身份以後,她一瞬間就成了各大媒體爭相報道的人物,就成了全公司每分每秒討論的焦點。不管怎麼樣,唐風,她唐紅果真的奪回來了,真的,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唐家,光明正大的喊唐岩峰為爸爸。本來是應該開心慶祝的事情,可是唐紅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
梁雨江看出了唐紅果心裏的小九九,歎了口氣說:“盛城哥,胃出血,現在在醫院裏躺著輸液。”
唐紅果的臉上,明顯的閃過一絲擔心,可是倔強的她馬上又擺出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周秀蘭死了,你打算這麼辦,關於你還有唐叔叔的事情……”
“什麼也不要說了,我不願意在提起當年的那些事了,過去了過去了,就當做周秀蘭的死,是因為太愛老唐,找到我之後就了了心願,一心想隨他而去。這樣的結局,至少比在外麵說我爸,一個堂堂身價幾億的男人被一個鄉下女人玩弄於鼓掌要好的多。人都死了,我隻希望我爸能死的體麵點,這樣上天堂找到我媽的時候,還是一樣的那麼光彩照人。”
“盛城哥,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說來說去,梁雨江還是說道盛城身上了。而唐紅果偏著頭看著遠方,並沒有回答梁雨江這個問題。
思來想去,唐紅果總結了這幾年的所有,她發現,盛城真的是很愛她,真的沒有傷害過她。然而,現在的盛城,就在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內知道了自己母親醜惡的嘴臉,同時也親眼看著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死在自己麵前,那種疼痛,那種死不如死,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在醫院裏孤單承受?
有些人就是嘴巴倔強,可是心也腳步就不是那麼的隨嘴巴說的那樣。下班了以後的唐紅果,走著走著也就無意中走到了盛城住的那家醫院的馬路對麵。望著綠燈亮了,她卻難以挪動腳步走過去,沒有勇氣,沒有勇氣去麵對那個深愛著自己,自己又深愛著他的人。
車流來往,忽然之間,唐紅果看見了盛城蒼白著臉,站在馬路對麵。那個男人好像一夜之間變的滄桑了,變的淡然了,眼神裏也沒有了那麼多的痛苦與愧疚了。唐紅果眯著眼睛,試圖讓內心湧出來的淚水就這麼眯回去哪知心裏早就翻江倒海:車來車往。我在馬路這頭,你在那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這條馬路多像我們之間那不可接近的距離,那些來往的車流與人群,就像是與我們有共同交接的人,我們家老唐,你們家周秀蘭,還有梁雪怡,梁雨江,楊平,還有你爸爸。而就是因為這些人,所以我們無法越過這個短短的距離,隻能隔著他們,互相痛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