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製做瓷坯的地方到父親的房間並不遠。還未走到父親的門口,墨闐就看到了父親的房門半掩著,略顯褪色的朱紅房門拉開了一道縫隙。墨闐又輕聲叫了一聲,“父親!”
沒有人回應,墨闐推開了父親房門,裏邊空空蕩蕩的,父親沒有在屋裏,連平時不怎麼走動的母親也沒有在屋裏。
墨闐心中正疑惑著,突然一個小巧的物什闖入了墨闐的視線。
那是一個小巧的陶瓷工藝品,樣子有點像壺,而且它的頂端鏤空。壺體正反麵比較扁,麵積不大,單手就可以把玩。正麵繪有山河圖,反麵繪有日月星辰。壺體兩側則是一些十分扭曲恐怖的臉龐,墨闐從來沒有見過這些臉龐,有的頭上長角,有的嘴長獠牙等等,有的鱗羽臉龐,密密麻麻布滿了壺體兩側。
這件壺狀工藝品不大,單手即可把玩,墨闐把它拿在手中仔細觀察。壺體雖然麵積不大,不過那上邊的圖案卻清晰無比,如果放在以前,墨闐肯定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精巧的小壺,上邊的圖案如果按照墨闐所了解的技藝來講,根本就不能完成。墨闐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了一個詞來形容這個壺體上的圖案,生出!
對,就是生出!壺體上的圖案就像是從壺裏生出來的一樣,惟妙惟肖,渾然天成。
“小闐,你在幹什麼?”父親墨無妄的聲音突然從墨闐身後傳出。之前墨闐太過專注於手中的壺體,完全沒有注意到父親已經來到了自己身邊。
“啊!”墨闐完全沒有想到會有聲音突然從自己身後傳出,下意識的驚顫了一下。
“啪,”一聲輕響從墨闐腳下傳出,手中的壺體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跌落在地。
聽到聲音,墨闐大驚,自己把父親的東西打碎了。趕忙低頭看去,卻見壺體沒有摔碎,正反兩麵的山河圖和日月星辰卻摔的粉碎,壺體總體來說已經殘了。任它之前價值再高,再精美,隻要殘了,那麼就將一文不值。
墨闐也沒有多想,趕緊向父親認錯。
墨無妄剛剛出去了一趟,原本較好的心情,回來之後就變的不好了。原來,墨家窯是依附著一個高嶺土層而建,剛剛墨家窯的一個長輩來告知墨無妄。淘泥所用的高嶺土層已經見底了。高嶺土是淘泥所必須的土質,其粘性相較於其他土質來說要粘上很多。不過高嶺土層一般分布十分分散,不易找尋,而且土層較薄。
墨家窯百年來都是靠著這一條高嶺土層所生存的,如今,土層已然用盡。墨家窯麵臨這兩個嚴峻的選擇,一個就是整個墨家窯遷徙到有新的土層的地方,另一個就是放棄祖上傳下來的手藝。無論哪個都讓墨無妄感到十分的愁心,新的高嶺土層是那麼好找的嗎?祖上傳下來的手藝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麼?
墨無妄比較心煩的回到家裏,看到墨闐在自己的屋中發呆,剛朝著墨闐問了一句,卻發現墨闐把墨家窯的鎮窯之寶給摔殘了。墨無妄想要發火,但看到墨闐十分受驚的神情一下子就心軟了下來。心頭的火氣也沒有那麼大了,要怪隻能怪自己當時出去的時候沒有把鎮窯之寶收起來,心中淡淡的響起了一句,“天意!”
“小闐,沒事的,一個把玩的物什,殘了就殘了,你把它收拾一下,然後出去吧!”墨無妄沒有向墨闐發火,也沒有告知墨闐打碎的正是祖上傳下來的結晶之作,隻是淡淡的安慰了一下墨闐。
墨闐沒有遭到父親嚴厲的嗬斥,但越是這樣,墨闐心中越是難受。憑著這兩年學習製瓷的經驗,墨闐可以斷定,自己打殘的那個瓷壺價值必定很高。單從工藝上說,是墨闐見過製瓷工藝最高超的作品,可能還是存世的孤品也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