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下山坡的時候,他回身遞給我一頂垂著黑紗的鬥笠,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這是讓我遮擋一下醜陋的相貌,我迅速地接過鬥笠蓋在了頭上。而他自己也摘下麵罩,換上一頂垂著黑紗的鬥笠。
山坡下停著一輛由兩匹高壯大馬拉著的馬車。一個麵色和善的車夫正給馬兒喂草,看見我來了,急忙小跑兩步殷勤地給我請安道:“夫人,小的已經備好馬車,恭迎夫人乘做。
夫人?我被這個稱呼弄得一頭霧水,繼而馬上明白過來是他搞的鬼,待我滿臉怒氣地盯向他時,卻發現他黑紗後麵的眼晴裏滿是戲謔之色。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走過來殷勤地說道:“娘子小心,讓為夫扶你上車吧?”
“你——”這聲娘子叫得我實在驚駭,欲把手抽回來,不料他的力道竟如此之大。無奈,隻得悻悻地冷哼了一聲,隨他上了車。“爺和夫人坐穩了,小人這就把車駕起來啦!”隨著車夫的一聲吆喝,馬車緩緩地駛動起來。車夫的駕車技術不錯,車行得很平穩。
我擺出一副冷靜的麵孔。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又坐在我的身邊,輕輕握住了我的手,用極其溫和地語調說道,芷君,不管你願或不願意,我隻想這樣稱呼你。
“那就隨你怎麼稱呼吧,反正我怎麼也是受你擺布的。”我氣鼓鼓地說道。
他討了個沒趣,便不再說話而是又坐到了對麵去。
他的眼睛就始終沒有離開過我,幾次都欲言又止。我暗想:這真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方才我一直問你,你卻不答腔,怎麼這會到急著跟我說話了?哼!我偏就不理你。我索性轉過身,掀開車簾往外看。
一年多了,這還是我第一次離開那個蝸居的山洞到外麵來呼吸新鮮自由的空氣。這裏應該是離南城不遠的鳳凰山,這裏風景秀麗,各種花草甚多,是個極佳的修身養性之地。以前,我們一家人曾多次來這裏踏青。隻是今時今日,這裏卻早已物是人非,我已經成為一個孤女,再也不能享受那種合家出遊的天倫之樂。想到這裏,我的心緊緊地縮成一團,這一切都是拜那位昏君所賜,我玉芷君要牢牢記住這不共戴天之仇,終有一日,我會血刃我的仇人,為死去的親人報仇雪恨!我硬逼回了已經湧入眼眶的淚水,在心中默默地念叨著。
忽然間,馬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車廂也朝著我的左方傾斜下去,我一個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栽倒。隻聽他在我耳邊說:“小心。”介於他的及時攙扶,我才沒有摔倒。
“多謝!”我禮貌地道了謝,同時抽回了被他扶著的那隻手臂,以最快的速度保持好剛才的距離。
“芷君,你真的很恨我?”他又用了這個稱呼。
我愕然道:“對不起,恩公,你不需要這麼稱呼我。我隻是你的欠債人,你根本不需要對我如此客氣。”
“你——”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後麵的話被我冷峻的態度逼了回去。
馬車繼續前行,我們二人默然無語。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漸漸聽到車外的喧囂之聲,應該是來到城裏了。我又一次掀開車簾,諸多熟悉的景物映入眼簾,隻是我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心境了,實實地叫做物是人非。一股酸楚襲向心頭,我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