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過去，蘇道已經十歲。十歲的蘇道，看上去有點小大人的味道。
四年來，蘇道每天晚上都會做夢。夢到一個白色衣服的少女，身體外有一層淡淡的紅光裹著。自己在夢裏叫她神仙姐姐。
神仙姐姐在夢中看著他淡淡地笑，也和奶奶一樣親切地喊他石頭，然後教蘇道練一些他不懂的功法。蘇道弄不明白那功法有什麼用，不過是神仙姐姐讓練，蘇道就很樂意地去練，不單在夢裏練，醒來後，一有空閑，蘇道也練。
蘇道在夢中除了學那個功法，神仙姐姐還教他識字，教他學很多他不懂得天文、地理。神仙姐姐教一遍，蘇道就能記住，醒來後也是記得牢牢的。
蘇道記得自己有次在夢中問神仙姐姐是不是藥神，神仙姐姐笑笑搖了搖頭，告訴他自己不是藥神。
不是藥神，那神仙姐姐怎麼能每天都出現在我的夢中，教我這麼多東西？蘇道低聲嘀咕。
神仙姐姐知道他的心事一樣，溫柔的聲音在蘇道的耳邊響起：“石頭，等你練功有了突破，我會告訴你這些事情的。”
那次以後，蘇道在夢中就沒再問過這個問題，隻是白天練功更加勤奮。
當然，這些事情蘇道都沒跟別人說，和奶奶都沒說。十歲的蘇道已經懂得人情世故。這夢就是夢，不管是不是天天做同一個夢，夢到同一個人。這事要是和別人說了，也沒什麼人會相信，別人還得用異樣的眼光看自己。蘇道愛琢磨，這道理也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
被胖子扔掉的鞭子還掛在蘇道家的牆上，長臉和胖子再來收藥草的時候，都遠遠地看著鞭子，不再找理由克扣該付的錢。
奶奶年齡大了，腿腳有點不方便。現在都是蘇道帶著阿玉到山上采藥。阿玉比蘇道小兩個月，阿玉三歲的時候她爸爸和人一起販藥草到南方去賣，被官府定了罪，次年聽說也是得了什麼病，死在監獄裏。她媽媽四年前被官兵打死，她就成了孤兒，阿玉家與蘇道家隔壁，阿玉成了孤兒後就一直由奶奶照顧。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阿玉勤快，隻要她會做的事情，阿玉都搶著做。
村裏的人常開玩笑說阿玉這丫頭長大以後就會嫁給蘇道做老婆，這個時候蘇道不好做聲，他看到阿玉把頭低下去，臉上一抹紅雲，羞澀地笑。笑容裏明顯有開心的成分。實際上蘇道覺得阿玉就是自己的妹妹，怎麼和老婆扯到一塊去。
娶老婆嘛，娶什麼樣的呢？蘇道眼前出現了神仙姐姐。嘿嘿，我就娶神仙姐姐做老婆吧。蘇道想著想著，笑了。
平常的一天，平常的一個早晨，蘇道起床後，發現奶奶沒有動靜。跑到奶奶床邊一看，奶奶安靜地睡著，一動不動，用手探探鼻息，沒有呼吸。奶奶就這樣去了。
阿玉撲到奶奶身上，大聲哭喊。蘇道紅著眼睛，沒有哭喊。他到村子裏請來幾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幫奶奶整理遺體，換上奶奶最好的那身衣服。阿玉也跟著忙，隻是一邊忙一邊哭。
等奶奶的遺體整理好了，蘇道就背著奶奶的遺體往山上走。阿玉跟在後麵，手裏提著奶奶以前穿的衣服鞋襪，和日常小用品。村裏的老人死了，都是由自己的子孫背到村裏最高的那座山上，放到山上那個山洞裏。放到山洞裏的遺體不會腐爛，慢慢風幹。村裏的人認為遺體沒有腐爛，就不算死，依然生活在山洞裏，過著與山洞裏的生活。況且山洞裏已經有那麼多親人在等。每年村裏的人都會到山洞裏去看望山洞裏自己的親人，雖然親人已完全不是以前的樣子。蘇道和奶奶去過山洞很多次，他的爺爺，爸爸，媽媽都躺在山洞裏。
背到山洞的路上，村裏其他人就不能跟著，隻有自己的家人，這個時候哭也會被認為不吉利。
蘇道把奶奶的遺體背到山洞，放到爺爺、爸爸、媽媽的遺體邊上，從懷裏掏出那把“月牙兒”，輕輕地放到奶奶手中，就和阿玉一言不發地走出洞口。洞口不遠處有一個草棚，把遺體送到山洞後，來送的人要在這個草棚裏過夜。算是一種守靈的方式。
夜裏，山上的風很大，呼呼呼響。阿玉坐在草棚的邊上，不停地小聲哭泣。蘇道進了草棚後，就朝著山洞跪著，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