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王村的顏家老大,在三十幾年的人生中一向循規蹈矩,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農民,和千千萬萬的農民一樣,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清苦卻平淡。
顏王村因顏王洞而得名,又叫“顏將軍洞”,是這邊家喻戶曉的一個大洞。要說這大山裏大大小小的溶洞多得很,大的就像顏王洞,不怕有十幾公裏,貫穿整個山脈。小的就隻是個山窩子,最窮的時候還有人住在裏麵。但是像顏王洞這麼有來曆傳承的就獨此一座。
然而這並不能為顏王村的村民們帶來什麼。本地的山都是石頭山,上麵不說寸草不生,反正樹木是長不了的,更別說種莊稼了。大家也就隻有在山穀裏種點糧食,最多也就是在山腳下種上果樹,日子過得苦哈哈的。
山裏不好走,大家一般也難得出去一趟,相對來講也自給自足,關在山裏過著小日子。外麵來的人就跟少見了,顏王洞雖說有名,村長還說是上了縣誌的,可就這麼一個山洞,根本沒有什麼看頭,再說了,能有那閑工夫找到這大山裏頭來的,也畢竟是少數。
那天正好他和婆娘在菜園子裏澆糞,遠遠地就看見從村口顏阿婆家的稻場上開過來一輛小汽車——路太窄了,平時就他們走的一條小道,車子根本開不過來,看那架勢,估計在前麵也是從人家田裏和稻場上跨越重重阻礙到達的。
婆娘沒有見過這樣的小車,還大呼小叫的叫他看。顏家老大跟著村裏人去過幾趟縣城,倒是知道這是“吉普”,據說是領導坐的車子,看來是個領導來了?也沒聽村長說啊!
他正嘀咕呢,就看見上麵下來兩個人,謔!穿得精精神神的,一看就是城裏人,但是年紀太輕了,也不像是領導啊?村裏的小子們見到車子早就圍上去看稀奇了,自家的大娃也忘那邊跑,卻被其中的一個女的攔下來問話。
顏家老大想到自家大娃還沒有上學,別人問起來估計說不出個所以然,處於對坐著小汽車來的人的敬畏,就趕緊也擦了擦手過去看看。
走過去才發現,這個問話的小姑娘比他遠處看起來還要年輕,穿著一件酒紅色的春裝(本地人外套一率叫作春裝),襯得膚色跟雪似的白。腳下穿著一雙解放鞋(這會兒帆布鞋統稱解放鞋,回力,名牌噠!),清清爽爽的樣子。也不嫌棄流著鼻涕的大娃,對滿身大糞味兒的自己更是麵不改色,顏家老大對這女娃的看法一下子就好了。
旁邊那個男的長的也高,估計得有一米八了,是個大高個。皮膚有點黑,但小夥子精神,看上去也很有派頭。但是這樣兩個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幹部,大老遠的過來幹嘛呢?
這城裏人吧,顏家老大不愛跟他們打交道。去過幾次縣城的經曆讓他覺得城裏人窮講究,又看不起他們這些鄉下人,吹鼻子瞪眼的(他每次爬了半天山出去,一身臭汗的,往人家店門口一站,都能熏倒幾個人),所以看著人家過來,他害怕大娃衝撞了人家,到時候又要弄出是非。
結果這個女娃一開口他就聽出來了,就是徐店鄉那邊的人。俗話說“相隔十裏不同音”,雖然都是一個縣的,但是靠近長江的徐店和他們這邊的口音還是有很大的差異,一聽就能夠聽出來。人家和和氣氣,說是來看顏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