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都城總是蘇醒的太過於早,昨夜的浮塵還未來得及平定,有些昏暗的街道上,卻又再一次被嘈雜的喧鬧聲吵醒。
街道的兩旁,小販們在沿街叫賣著,有賣古玩字畫的,胭脂水粉的,穿戴首飾的,麵具、風箏、糖人……各式各樣讓人眼花繚亂。有停在街道擺攤的,也有挑擔四處遊走的,還有馬車和運貨的……
這座都城真如聽聞中的一樣熱鬧非凡啊。
尤其是那座熱鬧的拱形大橋,橋頭上早已人頭攢動,遊客行人如織,竟比兩旁街道上還要熱鬧。可是細細一看便會知道因由,這裏多半是賣小點幹果的。
橋的兩側,一側是京城中最大的住宅區,一側又是最繁華的的商業區,就算再怎麼忙碌這肚子總是要填飽的,所以將小點擺在這裏當真是再好不過……
橋下,碧綠的清明河上飄著幾隻木質小船,幾乎每隻船上都隻見到船夫的身影,這個時辰,想必船客都還躲在船篷下進入甜美的夢想中吧。
可是其中一條,除了船頭的車夫,船中央處卻還站著一個身形纖瘦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容貌十分俊俏,如潑墨一般的黑亮長發,以鑲碧鎏金冠固定在頭頂。那金冠上的白玉晶瑩潤澤,更加襯托出他瓷白無瑕的肌膚,柔光若膩。他長眉如劍,雙眸如星,高挺的鼻梁筆直地挺立在巴掌大的小臉上,隻是上揚的鼻尖讓他看起來過於秀氣,紅唇的唇瓣微微上揚著,那是一種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篤定笑容。
“公子啊,您來京城是走親訪友還是遷徙定居的呀?”好奇地看著一會那少年,憨厚的老船夫忍不住開口問道。
白衣少年的視線並未隨著轉移,他依舊流連地張望著那繁華的商業街,手裏的沉香木扇輕輕地敲打著另一手的掌心,隱隱散發出優雅的清香。
頓了一會,少年撩起白袍準備坐下,可似乎覺得這個動作太女性化了,他又放下白袍,隨意地倚著木船而坐。抬眼向老船夫望去,客氣地開口道:“在下乃是前來尋親的,順便會在這裏住上個三五年。老伯可知這永樂街上,有多少家馳名的酒樓?又有多少家興隆的飯莊?”
老船夫頭上戴著竹編鬥笠,手中拿著一杆長篙,聽見少年的問話,他視線也移到人頭攢動的商業街,笑著開口道:“咋能不知道呢,都在這條河上漂了三十多年了……京城與旁處不同,你若說馳名的酒樓,興隆的飯莊,那就是大戶了,酒樓和飯莊便是沒有分別的。一家酒樓既可以經營酒水又可同時兼顧吃食,聚滿樓若是敢稱第一的話,沒人敢稱第二。喏喏,看到那個最高的瓦簷了沒有?那就是聚滿樓啊!可若是小戶的話,那就太多了,數不盡那,數不盡……”
順著老船夫手指的方向看去,白衣少年的眼眸眯成了一條縫,看了一會兒他又繼續問道:“老伯可知道那聚滿樓主要經營的是什麼?招牌又是何物?”
老船夫似乎真的什麼都知道,聽了少年的話,他語氣裏生出無限的向往之情,“當然是彩鳳如意水晶雞了!有生之年我這糟老頭子若是再能吃上一次,也不枉來人世走一遭了……”
老船夫吧嗒了一下嘴,破曉晨曦的照耀下,唇角流出的那串口水顯得格外晶亮。
有那麼好吃嗎?比她給老太太做的鬆嫩醉蒸雞還要好吃?
此少年啊,正是一個月前從鳳陽城出發趕到京城的阿久。
她的容貌本就有幾分英氣,所以扮起男子來,倒顯得格外適合,一路上也免去了不少麻煩。
人家如果舟車勞頓都會扒了一層皮,她可倒好,麵若桃花、膚若凝脂,竟是越發地豐腴起來,顯然沒有半點吃苦受罪的模樣。
這一切可真的都要歸功於薛七少爺了,也不知道短短的一下午時間,他究竟安排了多少事,一直到過了頌樂城她都是順風順水的。還記得初次打開那烏蓬馬車下的暗格,阿久簡直是瞠目結舌。
裏麵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樣樣都是最好的,他甚至還細心到給自己準備了幾套男裝。
而阿久此時身上的這套,便是薛七少爺本人的。雖然有那麼一點大,但料子卻是鳳陽城今年最流行的流雲錦緞。配件什麼的也都是一一俱全,就例如她手中的這把沉香扇,那可是價值不菲,再加上玉樹公子的名號和皇上欽點的狀元郎親手描繪的美人圖,更是給這扇子鍍了一層金邊。
賽爾的作用也是發揮到了極致,這一路若是沒有他,自己恐怕就要被人搶去做壓寨夫人了。所以他們才棄山路,改成了水路,至於烏蓬馬車已經寄存在途中的一家鏢局了,等安頓下來,再請鏢師送回吧。否則這官家的車,若是落在居心叵測的人手中,可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