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深入骨髓的記憶
深入骨髓的記憶
——你曾錯過昨天,在今天轉身之後,可知明天能否再相見?倘若是按著自己的心意行事,不必道歉,相信那樣做總有自己的道理。我沒有生氣,我會一直站在這裏,微笑祝福你。
手裏拿著個超大號土豆削皮,對表皮那些坑坑窪窪的缺陷實在看不過眼,左一下右一下刨來刨去,將土豆修理得仿佛身受重傷,滿目瘡痍。用第二把削皮的工具三下五除二將土豆皮除下,再經曆怎樣的千瘡百孔也一下子被俺這雙巧手修複得平平整整!洋洋得意之際,水龍頭下慢吞吞洗淨土豆,再換把鋒利的切菜刀,將土豆擱在砧板上,下手狠狠將之切成兩半,準備切成絲兒下鍋炒成美味,卻驚見平複了外表的土豆心竟然有一道深長的瘀痕,任怎麼刨也無法刨走那深入心扉的青瘀,土豆幾乎已經被我整個掏空,辛苦那麼一回,隻好放棄。呆看著手中那被挖空了心的土豆數了十秒,眼淚緩緩而下。
這被掏空了心的土豆無論從內到外都多麼像自己呀!你知道整個靈魂被掏空的滋味嗎?那個心靈的支撐點一下子垮掉,真的是感覺有些生無可戀。那一切的往事任你怎樣修補、遮蓋,那思念的痛苦和記憶裏所有的酸甜苦辣都拚命往心裏藏,藏藏藏,藏到這世界與你相幹不相幹的人都看不出外表光鮮、精神爽利的你有任何不妥,更不會知道行色匆匆的你腦海裏千頭萬緒,更多的時候,你更像一個靈魂遊走於太空的夢遊患者。表麵安靜或微笑,五髒六腑卻已全部青紫,嚴重內傷。那深入骨髓的記憶怎麼可能抹得去?
任何言語都無法說明我的痛。任何語言也無法體現我此時的堅決。我一直堅信一句話:要愛,請深愛;放棄,請徹底。我若是深愛一個男人,我會傾盡所有去愛;我要放棄一個人,絕不曖昧拖遝,一定抽刀斬亂麻。我相信,怎樣的痛最後都隻剩下愛,一種在心底沉澱過後升華了的愛。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無法後退了,若你想退縮,隻能找一種最適合彼此的相處之道,否則便會成為傷害。尊嚴是我們這個家族最重要的東西,我心之高是不屑於與自己看不上的那種人站在同一位置的。你應該是明白我的!我們是靈魂的雙胞胎,還記得這個稱謂嗎?我們曾經以自己對對方的理解而感到無比欣喜!我說過從來沒有一個人與我的靈魂能夠如此接近!每一天都在佛前感恩和懺悔,明知不該再愛卻偏偏舍不下你。
那天,你愉快地走在我身邊,天特別特別藍雲特別特別淡我的笑容特別特別燦爛,你溫柔寵愛的目光,讓我沉溺於前所未有的巨大歡愉。看到你手執一束粉色玫瑰走過來,我竟然想落淚,湧動的內心對老天充滿了謝意。那一刻,忽然就有這樣一種感覺:今生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接過愛人送的花,也將是最後一次。以過往的經驗,我知道上天是不會對我那麼好的,有這麼一次,已是格外恩典。所以那一刻,我特別渴望將自己幸福快樂的模樣攝入快門,讓幸福的一刻永遠停駐,我知道那一天的我神采飛揚分外美麗,那是因為有自己深愛的人陪在身邊的緣故。
偶爾鬧別扭,我喜歡不接電話讓它靜靜地響,我的電話總是常年處於靜音狀態,不想接的時候,電話響幾百遍對我也沒什麼影響。不管誰打來,我絕不會無禮地將它按掉,更別說是我愛的你。其實偶爾也會不停查看手機,盡管嘴硬,心裏還是渴望有你的消息。就算隻言片語,也能給心裏頭這片荒原帶來一線生機;或者就那樣沉默看著你的號碼在熒光屏上一遍一遍閃動,然後一切又歸於寂靜。其實不用再說什麼,言語有時是一種牽強的負累,知道你的心意,已經足夠。
不知道你是怎樣看待相聚和別離?我會把我們每一次的相聚都當作初相見,永遠用最初的愛意去愛深愛著的你;然後,把每一次的別離都當作最後一次相聚,因為,我們都不確定,一轉身,是否真的今生就此別過?
我相信,世間一切總有自己存在的價值和定位,我們的愛情既然發生了,那就是一場逃脫不了的宿世之戀,我們當時誰也不知道它能有多長久,一年兩年?三年五年?或是今生今世都一直攜手相伴?不管怎樣,擁有時好好珍惜和享受,對於這份感情,隻想說,我滿心歡喜。也還好,我們對愛情都有一份憧憬,一份堅持,一份守候,都敞開心懷為對方呈現了一次最真實的自己。
但我亦是個灑脫的人,不會為逝去的東西捶胸頓足,死乞白賴,所以在那不可知的未來,不存在什麼傷害。最怕的就是那種因愛受傷,因愛成負擔,因愛不成反為恨,那樣會辜負了相愛一場原有的意義。人生太短,能挽手走一段路,那是造化;能惺惺相惜,更是百年修煉的福報。
不管是出於愛情還是友誼,我覺得我們追求的都是一種暖意。想起一個人就覺得溫暖而不是寒涼;想起一個人就覺得踏實而不是沒安全感,這就夠了。
最後,我要說,從來就沒有恨過你,也從來沒有恨過這世界上的誰,我的哲學裏沒有恨這個字眼。無論你怎樣對我,都是合情合理,你不會做任何不合情理的事,這也是我如此深愛你的原因。如果有一天我將這份愛徹底放下,我會常常與你像個普通人那樣聯係,笑著東拉西扯,說說家常,談談彼此城市的天氣。最要命的是,如今每天必經的路都有了你的足跡;所有的途中,耳畔皆回蕩著你曾經充滿愛意的低語。堅持不住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睜大眼睛,因為隻有這樣,眼淚才不會輕易掉下來。
你,請相信我,沒事的,我的生命力旺盛著呢!不管怎樣的天翻地覆,不管怎樣的你死我活,深深淺淺的沮喪過後,我還是會以活蹦亂跳的姿態現世,一定不會耽誤了那些所謂的國事家事天下事,至少表麵上,一切都會如常進行。
或者,我會在某個深夜,靜靜想你,慢慢咀嚼回味我們共度的那段時光。我們都很清楚,倘若心裏沒有足夠的愛和溫暖,餘生那麼冗長寂寞,路,怎麼走得下去?那麼,請給自己一些勇氣,天塌下來,明天還是要繼續。
相見不如懷念
有一種愛,隻能這樣,刹那間綻放,永不凋謝的美留存心間。
有一種愛,相見,不如懷念。
想念你。
無論,是旭日東升,夕陽西下,夜幕低垂;無論,是晴天,陰天,狂風暴雨。我的心不分時間地點,深切地想念著你。
G君,想我發黃的日記本裏第一次,真真切切出現一個男人的名字,那就是你。日記原本是隱晦的,應當收著藏著,遮著掩著。隻是,為你,這所有的第一次,我願意。隻為感激,你曾給予我的一切美好。
那一天,一曲《不了情》在你一直遠遠的憂傷的注視下唱畢,我的心便失去了平衡。整個天地旋轉著,整個世界改變著,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各種酒類下肚後慌亂疲軟的腳步,忘不了那雙接住我的大手,忘不了那個給我無盡溫暖的肩膀……
然後,人們把你我分開,你的人把你拉向左,我的人把我扯向右,我們去往各自的方向。
午夜你的焦灼來電叩醒了迷糊的我,你問我在哪裏?醉意衝天的你說要滿城找尋,直至找到我才停。沒有告訴你,夏夜微涼的春城讓我保持清醒。倘若第二天,太陽從你的枕邊升起,你依然要找尋我的話,我一定會見你。
於是,有個故事開始了。
或許是上天眷顧我憐惜我賜我一個完美得無懈可擊的你來撫慰我的憂傷?隻是,為什麼如此短暫,短暫得總讓我在記憶裏堆砌你的模樣?高大健碩的身軀,渾厚磁性的聲音,博覽群書的睿智,溫柔感性的目光。最重要的,是你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溫暖,眷戀你大大的手握住我的,揮去過往所有的冷漠灰暗……
荷風軒出來的一幕,怎能相忘?淺淺淡淡的霞光,映照在翠湖邊蔥蘢的樹木之上,晚歸的鳥,鳴叫著繞湖數圈,消失於我們溫情相看的視線。
幾個搗亂的朋友驅車而來,說是目睹一下明星風采。淡定自若的你與我的友人逐一寒暄完畢,在朋友及門口一排服務生的注目禮之下,毫不猶豫地拖著我的手,穿過翠湖邊並不寬闊的馬路。那股暖流溫柔而堅定地由掌心湧向我身體每個細胞每寸肌膚……那一刻,佩服你坦蕩蕩的勇氣。甚至傻傻地想,無論你帶我走向何方,我的車站,就在你的身旁。
那一天,正在西安拍戲的你深夜來電,令我心潮起伏,讓我甜蜜憂傷。我們都流淚了,在電話的兩端。從那一夜,我堅信,在那個人心裏,有一個特別的位置是好好收藏著我的。
真的打心眼裏深深地心疼,心疼這個眾星捧月之下依然感到孤寂的男人。能從心底感受那種浮華過後的冷寂與失落,明白他生存的空間戴著麵具的人們給他的困惑。自己也必須戴著麵具存活,然後在各種各樣的假麵中迷失自我。他也會渴望,某個靜夜裏,能有一個真心純淨的麵孔對著自己。
如果,他是我的男人,我會好好心疼他,會用我無盡的溫柔撫去他心底的憂鬱、狂躁、失意、悲傷。如果,他是我的男人,我會是他真實的影子,如影隨形,無聲無息,不離不棄。朋友如是;知己如是;愛人如是。
那一天,他說我是濁世裏的一股清泉,說我是個心底裏幹幹淨淨的人,他說怕我在將來的某一天會看穿他不為人知的陰暗一麵……
我也怕。說真的。
我怕這一份單純遇見的完美會因再次的相見而煙消雲散。北京之行,在回程的飛機上給你發短信,告訴你來過要走了。恨我作為女人的冷靜,恨我作為女人不該有的清醒。這個世上,我知道,或許隻有你才配做我心中那個完美愛人。
隻是,在那燈火璀璨的彼岸,早有一朵彼岸花,靜靜地被你承擔。所以,我不會告訴你,再也不會告訴你,我想念你。
沒有疼痛,沒有遺憾,沒有失落,沒有期盼。
有一種愛,隻能這樣,刹那間綻放,永不凋謝的美留存心間。
有一種愛,相見,不如懷念。
哦,原來你也在這裏!
有些人和事,過了就過了,再見時,能如張愛玲一般淡淡說一句:哦,原來你也在這裏。想必已是最好的結局。有時候,你願意停下來等等昨天,腳下的步子卻已刻不容緩邁向明天。
前日到威爾斯親王醫院做腎結石體外碎石手術。
頭一晚吃了醫生預先開好的瀉藥,折騰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六時開始禁食。
一路想象著馬戲團表演心口碎大石的場麵,如我這般沒有內功的人,估計一錘就被敲掛了。
去到醫院已經十一點零五分,遲了五分鍾。慌忙中辦了入院手續,按手中的應診地標指示在偌大的醫院裏迷途羔羊般迷茫地行走。
鬼使神差走進一個科室的候診窗口,很多人坐著等候,窗口沒人。問了旁邊一個醫院的職員碎石科是這裏嗎?這跟我一般的傻瓜指著窗口說,是的,就這裏!
將單子放在窗口的籃子裏,走到一旁看宣傳壁報,第一張:教你怎樣佩戴義乳。趕快轉過眼去看第二張:當患了惡性腫瘤要怎樣麵對?再轉眼第三張:怎樣讓孩子麵對你身體日漸消瘦、落發、外貌徹底改變時,能夠擺脫不習慣和恐慌?最後,請聯絡我們,我們是××××××會,歡迎你加入我們。
我的天,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我隻是簡單的碎石手術哦!
回頭一看,門口高掛著:惡性腫瘤科。媽媽呀,這是走了什麼眼跑到這鬼地方來了!難怪坐在裏麵那些麵無表情的人們眼神看我都有些怪異,想必是惋惜這麼一個大好青年怎麼也跑到這科室學習來了!
狠狠地瞅了一眼那個白癡職員,趕快拿了單子就往外衝,這回截住一個護士問問清楚,人家叫我沿著地下的橙色線走到盡頭便是。
一進那道門,一個護士已經站在門口:是方某某嗎?等你很久了!再遲五分鍾手術就得取消,不讓你做了。我說抱歉抱歉,排錯隊了!
換了病人服,寬大的紫袍終於顯得我瘦恰恰滴,嗬嗬。像機器人一般躺在貌似外層空間器械的碎石機旁,醫生看樣子剛剛醫科畢業沒多久,年輕得緊。他把手按在我的腰間,麵無表情說:別動,試位。
護士姐姐拿了一個按鈴放在我手心,說如果不舒服隨時按鈴。
機器開始“啪啪啪”敲打的時候,輕微一點點疼,心想能承受嘛,這點小痛楚算什麼。
我開始在心裏輕輕哼唱: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經過她的篷帳,都會回頭留戀地張望。
我願是一隻小羊,偎在她身旁,我願她拿著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我幻想自己飛到草原去了,我就是那隻小羊或那個姑娘。
五分鍾、十分鍾、二十分鍾、半個鍾……時間一秒秒過去,冷漠的機器不停敲打,好像奴隸主手執皮鞭狠狠在敲打著我,越打越重手,越打越興奮!整整四十五分鍾時間,每一秒鞭打一下,那可是兩千七百下啊!
我開始狂躁起來,我想按鈴叫停,命運始終還是掌握在我手中的!可想想叫停之後手術沒完成的話,還不是得繼續承受鞭打!那就忍吧!就在我的忍耐已到了極限,差點失控大叫:停手,別再敲了!我不做了!鞭打突然停了!時間靜止,在等了超過十秒也沒繼續敲的情況下,我的眼淚緩緩流了下來。天!你怎麼對我這麼好!真不敢確信這碎心的手術已經結束。護士走出來說:手術做完了,一切順利!你需要午餐嗎?快餓暈的我流著淚忙不迭地點頭。
埋頭在醫院的長凳上津津有味吃著我的午餐,一碟沒油沒鹽的生菜,一碟糊狀冬菇肉碎之類的主菜。忽然對麵坐下一個人來,說:哦,原來你在這裏!瞧你吃的這是什麼呀!那麼淒涼!
抬頭一看,竟是那許久未見的前夫大人。昨天打電話叫他接送一下孩子,問我什麼事,簡單說到威院做一個小手術。他倒是很真誠地問要不要陪我,我忙不迭說不用不用。他沒話找話說:你這個怪名字,問訊處那小子打了很久都打不出來,好容易才查到你在哪。我沒答話,繼續猛吃。他看著實在受不了,說這麼難吃的東西就別吃了,我出去買給你吧!我說不用住院的,醫生說隻要能撒尿就可以走人了,他聽了馬上去便利店買了一大瓶礦泉水,說那就快喝,撒了尿趕快跟我離開這鬼地方。我說喔唷,以為自己還是童話中那個白馬王子呢!他說還有心情開玩笑證明沒事嘛。我不置可否撇了撇嘴。想想其實從前雖然一直是個稱職的母親,但絕不是一個稱職的太太,好像曆來都是這麼橫眉冷對的,也難怪人家要變節。
從醫院出來,那漫長的走廊似乎隱隱笑著,從這兩個尷尬走過的人眼前延伸出去。看著麵帶難色的我,他問還行嗎,要不要扶著你?我說不用不用,馬上挺起胸走起軍人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