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蔣絮已經喚了他不知多少次。
見他終於醒了,她才鬆了口氣,“起來吃飯吧。”
他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樣子,由她扶著坐起來後,整個人都靠在她身上,外頭天色已見玫紅,嗅到空氣裏飄著的淡淡飯菜香,他問:“忙活到現在?”
蔣絮難得不好意思,“雞湯煲了幾個小時。”
將他扶到輪椅上,她推著他來到餐廳,自己則坐在他身側,把筷子放到他手裏,說:“左手邊是清蒸鯽魚,中間是糖醋排骨,右手邊是雞蛋西紅柿……”
他依依記下,手腕恢複得差不多了,在她的幫助下,倒也勉強可以自己吃飯。
蔣絮又端來一碗雞湯,他喝了一口,味道剛剛好。想到這是她煲了幾個小時的,他就一口氣都喝光了。
蔣絮笑得很滿足,原來以為他還會鬧別扭,結果他這麼捧場,花費的那幾個小時,都是值得。
餐後,蔣絮推著他來到院子裏。
慕容銘抬起頭,感受著五月微風,頭發被吹得有幾分淩亂。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撫了上去,說:“頭發有些長了,該剪一剪了。”
他懶洋洋道:“你給我隨便剪一下就好了。”
也許是家裏的時光太愜意了,他不想出門。
沒想到,蔣絮竟點頭:“沒問題。”
他這才回過神,不確定的問:“你該不會是想趁機報複吧?”
反正,剪得再難看,他也看不到。
她撇撇嘴,回他:“少把人想得那麼陰暗了,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啊?”
慕容銘當這是褒獎,“不是誰想陰暗都可以的,沒實力的都去賣萌了,要不怎麼說,呆和萌永遠不分家呢!”
這觀點……奇葩。
蔣絮找來剪刀,就在院子裏,小心翼翼的替他修剪著。
意外的,她的手法很專業。
“學過?”他問。
“在裏麵的時候學過些。”
慕容銘心頭倏爾一緊,聽這麼坦然的說出在監獄裏的生活,這還是第一次。
過了許久,他悶聲問:“你在那裏麵……受過欺負嗎?”
這也是他第一次,問她有關那裏的事。
蔣絮的手滯了滯,但很快,又繼續為他修剪,自嘲道:“也許是因為我還算家境殷實,格外會讓人討厭吧。”
他的眉頭輕輕皺起,問:“她們怎麼欺負你的?”
蔣絮笑了:“聽我訴說想當年,會讓你有點報複後的快慰嗎?”
他真的點頭,“沒錯。”
蔣絮想了想,索性遂了他的心願,不緊不慢的說:“在那裏洗澡,熱水是有限供應的,我卻一連洗了三個月的冷水澡……吃飯的時候,我這裏便是自助區,她們會隨意挑走她們喜歡的……”
慕容銘越聽臉色越難看,擱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由得緊握。
這一刻,他忘了她其實是在接受懲罰,反而出離的憤怒。
提及往事,應該是她人生中最不願麵對的圉,但蔣絮卻淡定的很。也許,因為對象是他,清楚她所有的陰暗晦澀,不必再遮遮掩掩。換作其它人,她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勇氣麵對。
時間在她指間遊走,指尖不經意的擦過他的頭皮,竟奇跡的安撫了他。
他舒服的闔上了眼睛,在這樣一個擁有夕陽的夜傍來臨前。
終於剪好了,她轉到跟前看了看,滿意的笑了:“不錯。”
他懶洋洋的接口:“是人長得帥,給你剪的發型加了分。”
“你就不怕我真的給你剪得很奇怪?”
“眼不見為淨。”
她笑笑,和他逗嘴,她是討不到便宜的。
推著他進了屋,蔣絮準備給他放洗澡水,卻被慕容銘一把扯了住。
“這種事,不用你做。”
“我可以……”
“你不可以。”
他握住她的手,停滯片刻,才緩緩的,將自己的大手貼於她的小腹。蔣絮一震,身子僵了住,藉由他手掌的溫度,不由自主的開始細細感受著,感受著體內正在跳動著的,另一顆靈魂。
“孕婦就該有個孕婦的樣子,尤其是前三個月,要照顧好自己,也要……照顧好他。”
他徐徐說著,平和的就像一個百般叮嚀的丈夫。
隻可惜,她不是他的妻子。
蔣絮收住未加管縛的心,退離一步,避開他輕易就能讓自己混淆的舉動。別開臉,說:“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