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經是午夜,恍惚間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冰晴?”
“是我。”
“什麼時辰了?”
“天快亮了。”
我驚歎一聲,“你竟一夜未睡?”
“賢妃走後,你一言不發,回房便蒙頭酣睡。我想著,你連著多日水米未進,醒來免不了會餓。我便備好飯食等著,誰知你這一覺竟這樣沉。”
我下床,摸黑點亮油燈,“你做了銀耳蓮子羹?”
“我想著廚房做的粳米、魚肉不好消化,還是吃些流質吧。已經涼了,我去熱熱。”
我摸了摸碗沿,還是溫的,想必這一夜,她已經來來回回折騰了許多次。
“不必了,溫著吃甚好。”
她看著我狼吞虎咽,並不作聲,良久問道,“明日,你真的要去嗎?”
我點點頭,心裏竟有些羞愧。
“不要去。”
我垂下眼瞼,“她手裏有證據呢,去不去,結果都是一樣的。”
“留下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有什麼辦法可想?沒有人會相信我。”
“他會幫你。”這個“他”不言自明。
我皺著眉,“皇後是他的母後,我不能讓他們母子反目。”
“正因為是他的母後,他才幫得上忙。他痛失你,皇後想必心裏也很是同情,不會為了你為難他。”
“此事已經驚動皇上,皇後現在也是騎虎難下,從輕發落恐怕不是她一個人能決定的。”
“皇上更不會相信此事是你所為。事情並未糟到你想象的那個地步。留下來,或許會有轉機。”
“可我該如何告訴他呢?送信出宮是萬萬不能了,賢妃想必已經在紫湘閣附近安插了眼線,冒險送信隻怕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有一個人,他是自由的。蘇升。”
“蘇升?”
“對,和嬪不是一直因為你要走了蘇升而耿耿於懷嗎?你何不找個由頭把蘇升送還,到時他自然可以做你和三皇子的信使。”
“不,我當初要了他來不是為了利用他。”
“你已經犧牲了你自己,誰還敢說什麼利用不利用的話呢?我若可以救你,拚了這條命又算得了什麼呢?”說著,眼眶便紅了。
我握著她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我隻是怕連累旁人,當初怕,現在更怕。我一個人,吃天大的苦頭也算不得什麼,隻是一想到要連累你們,我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你別怕,蘇升是冒失,喜歡闖禍,可就因為這虎頭蛇尾的性子,才不會引人懷疑。”
“他年紀還小。”
“你也隻比他大一歲。”
“不。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我的事還是能少牽連一人,便少牽連一人,我不忍把他往火坑裏推。”
“那你呢?”
“姐姐就當從來都不認得我。”我狠了狠心,說道,“再過不久,姐姐就要出宮了,我箱子底有好些首飾,都給姐姐,你拿著置些地,安心過日子吧。”
她猛地站起來,“你在說什麼?”
我歎了口氣,低頭掏出頸間的墜子,晶瑩的淚珠滴落在上麵。
“這是什麼?”
“我出嫁時,我母親把這個給了我,說是傳家寶。”我緩緩解下墜子,放在手心,“姐姐若是有朝一日得以出宮,還求姐姐親自把這個還給我母親。”
“月兒,你還是要去,是不是?你怎麼那麼傻?”她背過身去,“我不幫你,你要還便親自還給上官夫人。”我看到她的肩膀在劇烈抖動著。
不知怎的,眼皮發沉,我用力揉了揉眼睛。
我走上前,把墜子緊緊地按在她的手裏,“我一直都是這麼傻,過去為了救冷秋,出賣了自己,現在又心甘情願去認罪。”我無力地把頭靠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嶙峋的輪廓硌得我的臉生疼,“愚蠢到這個地步,怎麼配活下去呢?很公平,是不是?”
“不要再說了。”她轉過身,捂住我的嘴,“我不會讓你去的。”
“姐姐?”
“我在蓮子羹裏下了迷藥。月兒,我不會讓你為了我白白送命。”
我驚愕地看著她,怪不得全身無力,原來是她下了藥。
她將墜子重新幫我戴上,我想掙紮卻動彈不得,我盯著她琥珀色的瞳仁,那裏有一種可怕的東西,叫做孤注一擲,我記得那種眼神,和我當初進宮時的眼神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