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默的猜想很快被證實了，董太醫極其肯定地告訴我們我腹中的是一對龍鳳胎。我的心瞬間跌到穀底，礙著外人在，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隻是“哦”地應了一聲，手指不停地揪著毯子的一角，機械地將米色的線一根根拉出，在指間絞緊——懷有身孕以來，我根本沒有機會出門，我住的別院被重重把守，除非淩默允許，我隻能傻愣在屋中，久而久之，我也懶得盛裝，一襲素色中衣加一條米色毛毯，不修邊幅到極致，卻由此養成了愛扯毛線的惡習，一條毯子用不了多久，便會被我破壞地麵目全非，淩默知道了，索性命人購置一屋子毛毯，隨我用。
淩默興奮地與董太醫聊著，事無巨細，最後甚至問出了“平躺和側躺哪個姿勢更有利於胎兒發育”這樣的問題，我敢保證，待到孩子出世，他一定會成為婦產專家。我垂著頭，專心把玩著毯子，淩默時不時會停下來問我渴不渴，累不累，想不想要去茅廁，可惜沒有一次得到回答，最後連董太醫都看不下去了，“王妃精神似乎有些恍惚……”
天殺的，你才精神恍惚。我立刻腹誹到。
淩默伸手攬過我的肩，“大人誤會了。昨個本王答應月兒陪她踏雪賞梅，誰知忙的糊塗了，將這事忘得一幹二淨，這不，還鬧著脾氣呢。”說罷，為了增強可信度捏了捏我的鼻子，“你這丫頭，要耍小性耍到何時？沒得讓人家見笑。”
董太醫在一旁自認為善解人意地笑道，“王爺伉儷情深，著實讓人羨慕。”
既然高淩默都幫我找了發脾氣的借口，我也無須再忍著，我抖了抖身子，醞釀了一下，隨即罵道，“明明是你爽約，現在倒要怪到我的頭上！我也看出來了，王爺現在人大心大，再也容不下我這個結發糟糠了，我不如識相些，自己離開王府。”說罷給淩默丟了個眼色：你和這個糟老頭聒噪地夠久了，給你們個台階，快些給我滾出去。
淩默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一把按住我，“夫人，這可使不得。”
我斜眼看他，又看了看董太醫，難得董太醫機靈，連忙利落地開了藥，跟落紅抓藥去了。我疲憊地滑了下去，“戲演夠了，你也走罷。”
他佇立不動，“我方才說的都是真的。昨日，我真的想帶你去看紅梅，誰料到宮裏突然急召耽擱了。”
我意興闌珊，“你做什麼，無須向我解釋。”
他趨近，撫了撫我的頭發，“是我的錯，我該多陪陪你，不應留你一個人在別院。別置氣了，好不好？挽月園裏梅花開得正好，我抱你去看好不好？”
挽月，這名字是淩默取的，後來還興衝衝地請我題字，我不僅不領情，還潑了他一身的墨，他居然好脾氣地笑道，“夫人的墨寶怎能輕易外流？是我考慮不周，這題字還是我來吧。”說完便轉身去了書房，我沒再管他，自顧自地看話本。午夜夢回，心裏突然堵得難受，吩咐嫣然倒水，嫣然卻湊近我，“王爺還在書房呢。”我半信半疑，這個時辰了，怎麼還在？起身一看，果真，書房裏隻點了一盞小燈，想必是怕擾著我休息，淩默眉頭緊蹙，一手握筆，就著月光，一絲不苟地寫著，寫完便團成一團扔在地上，地上的紙團早已堆積如山。
我出神地看著，心如泡在苦水裏，澀到極點，幾乎衝上去撫平他的眉頭。
可我知道，我不能。
一旦我這麼做了便功虧一簣。
咫尺天涯，大抵如此。
此刻他在我眼前，眼中是一貫的小心翼翼，“我知道你怕冷，帶上手爐，不會受寒的。如何？”
我低頭看了一眼碩大的肚皮，“我太重了，你抱不動。”
他愣了，半晌方狡黠地笑了出來，“你心疼我？”見我不答，他握住我冰冷的手，忙不迭地放在唇邊吻著，“放心，若連抱你都做不到，如何當你的相公？”
他高興成這樣，我不忍潑冷水，隻得低聲道，“你要幫我穿鞋……腳腫的厲害，我自己穿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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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早就化了，寒氣比幾天前弱了幾分，即使是這樣，淩默還是將我包成了個粽子，裏三層外三層，即便如此他還是怕我冷，又將自己的大麾裹在我身上，淩默冬天向來穿的單薄，即使是三九嚴寒，也不過是一件單衣加猩猩氈，此刻他把外套給了我，愈發顯得瘦弱，我忍不住問道，“你不冷嗎？”
他麵不改色，“我是男人，用不著穿那麼多。”
我暗歎，你能不能再扯一點，這二者有個毛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