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1993年12月6日星期一
我還在香甜的睡夢中,夢見自己在綠色的林子中散步,就有一條光溜溜的女人腿伸過來,在我的腰間蹬一腳。哎喲,我哼了一聲,眼睛都不睜開,又翻個身睡,我太想睡了。昨夜我是兩點鍾過後才睡的,就是為了研究那一疊疊的股票資料,和各種各樣的小報。該死的股票,為了你,我不知熬過多少個夜,少睡多少覺,眼裏布滿血絲,頭半邊發痛,滾開,現在不要打擾我。
“起來,起來。”一雙女人的柔軟的憤怒的手,抓住我的長長的波浪形的頭發,就像現在流行的幹洗一樣,狠狠地提兩下,我不得不睜開眼睛,於是一張姣美的氣惱的女人臉出現在我的視野中,哦,是我的女友,情人,未婚妻,同居者,說什麼都可以。她有一雙迷人的幽幽忽忽的眼睛,奇怪的是眸子的顏色,我總有錯覺,有時是黑的,有時似乎是藍的,有時還發綠,可能是光線的關係。她的鼻子小巧玲瓏而堅挺,她的嘴輪廓鮮明而富有性感,簡單地說迷住男人所應該有的她都有了。
“起來, 起來,已經9點了,離開市隻有半小時了。”她繼續把我的腦袋搖了兩下。我知道了,麗亞,就起來!我嘟嚷了兩句。一般來說,我不敢頂撞她,可是總有點不太情願。我不得不起床了,我知道她還不會起來,她要在暖和的錦緞的被窩裏對我遙控指揮,於是我有意把被子使勁地一鍁,幾乎大半條被子都被我掀開了,就像一道白光亮起,她的雪白的凝脂一般的身子露出來了,露出了她的攝入心魂的波浪起伏的曲線。
“啊啊,壞家夥,要凍死我啊。”她迅疾地一翻身,把被子重新裹上身,“雄的出去尋食了,不要把窩裏的凍壞了。”她說這話還是帶著戲謔的口吻,兩條獵豹在吃飽了以後要廝咬尋樂,兩匹馬在交配前也要用前肢撲打逗性,麗亞常常敢用動物來作比,我不知道這是粗野還是聰明,但夠刺激的了。
我飛快地衝了一杯牛奶,從盒子裏拿出鮮奶蛋糕,就著牛奶,三日兩口送到肚裏。麗亞說:“多吃點。”我說:“行了,行了。”急著穿外套。她說:“天冷,多穿點,你還咳嗽呢。”我說:“大戶室裏有暖氣,做股票緊張得氣都喘不過來,還能多穿?”
她賭氣地說:“你再咳就不要怪我。”雖然責怪還帶著感情,我心裏生出些暖意。她一條雪白的臂膀伸出被窩,遠遠地指著我的腦門,關照道:“記住了,就按昨天商量定的幹,有意外情況隨時請示我,我也在家中看行情,要是周歡有緊急消息來,我會隨時打手機告訴你。”
我沒好氣地說: “記住了,我的小娘,一早就把29000股界龍拋出去,再候一個好價兒把大飛也賣了, 等尾市最後5分鍾看準了,再一板子撲進界龍裏,是不是這樣?”
她從邊上摸一支莫爾煙,笑著說:“你是很精明的,就當我多說了兩句,我充分信任你。”她把細細的棕色的煙叼在嘴上,卻不點火,而把嘴唇向我調皮地噘起。我明白她的意思,走過去,用床頭櫃上一隻老美的電阻絲打火機,點看了她嘴上的莫爾。她噴出一個個淡藍的煙圈,半閉著眼哼一聲,隨後在我的額上親了一個吻。我也順著她脖頸往下,在她的兩個豐乳之間的幽秘的暗溝中,狠狠地按上嘴唇。
“快,已經9點21分了。”她驚叫起來。
我急忙逃離她,飛速地出門,下樓。外麵果然很冷,凜冽的寒風直往我的領子裏鑽,地麵上結冰了,屋角上還垂著冰核子。北方的冷空氣已經越過長江,直撲南京這個古城。我裹緊衣服,坐上我的鈴木一溜煙開走了,不用兩分鍾就到了天馬證券公司。大廳裏早已來了不少散戶,他們著急地等待著開市,有的悶頭抽煙,有的不停地跺腳。有一個聲音叫住我,我回頭看,是個老太,都60了,綽號叫老腳皮,過去她在菜場上賣魚,天冷了還趿著一雙拖鞋,所以得了這個雅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她也揣著幾千塊辛苦錢到股市上來混了。她追上幾步問我:“有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