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1993年12月6日星期一
一個加盟者是老趙,長得五大三粗,一副打鐵漢的身胚,滿臉的絡腮胡子,他粗壯的手指把鍵盤敲得啪啪亂響,總叫人擔心鍵盤要碎。他是開出租車出身,同時,是市武術協會的教頭,還懂點易經陰陽,為人也和善,現在我們中有人請他算卦,他還會一邊擺弄銅幣,一邊嘴中念念有詞。在他開出租車的時候,一次幾個小流氓上地車搗蛋,掏出水果刀說哥們借點錢用用。老趙說,行啊下車來拿。他若無其事下了車,等他們腳剛落地,他旋風一般出擊,幾個家夥七倒八歪,全部擺平。老趙嫌煩事,並沒把他們送進公安局去。那幾個事後摸腦勺想,這才是江湖上的真漢子,擺了酒請他。老趙也不客氣,照去赴宴。這一去老趙把幾個收了當徒弟,他們也幹起正事,心裏把老趙當成再生的老爹,為了他的事他們肯去死。老趙的事業慢慢做大,他就是有財運,做什麼都火爆。他有了一個出租車隊,還做起了汽車生意。錢多起來, 就想到了股市。他是攜著800萬進來的,自然屬於超級大戶,進了最裏邊的屋子。曹經理和汪見風見了他都點頭哈腰。他買股也不像有些人猶猶豫像,戰戰兢兢,他一買就是幾十萬股,簡直就是做莊,而且也不見他怎麼研究,他總是挑龍頭買,挑強莊買,每買必賺,在大家眼裏是一個大福將。
他還有一個習慣,來的時間不多,來了卻坐不定,握一把茶壺各個屋子走,和人隨便說笑。現在他就進了我們的屋。
夏堅的眼裏透亮了,迎上去他說:“老趙,我給你推薦一個股,你不要笑,就是界龍。 不要看它漲第7天了,還能漲,它是龍,是頭,就要直升雲天去。現在要用新思維來看問題。”
老趙兩條腿成八字步,身子穩穩蹲下,屁股卻不放進沙發中去,懸著空,說:“我看看。”他看了不過一分鍾,說,買。這時屁股才放進沙發中去。他遞下買單,他在15元1角打進5萬股,是一筆不小的買賣。夏堅臉上立時充滿了感激,超級大戶老趙都買了他的股,他的一番苦心沒有白廢。他幹脆不坐了,讓老趙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自己蹲在老趙的身邊,指著屏幕,殷勤地說這說那,好像老趙是一個主人,而他是他的寵物。
“啊,已經17元3角1分了,手續費快要出來了,再下去就賺錢了。”
“嗯。”老趙這人話不多。
夏堅感歎不已:“界龍簡直就是一個聚寶盆,什麼時候扔錢進去,都會生錢出來。”
老趙背往後仰,翹起二郎腿悠悠地晃,斜眼望著界龍,也不十分認真。夏堅還在一邊說:“它要炒到45元,我們不等它的這個價,到了40元就扔,保證設問題。”
老趙仰頭一笑,聲音像敲響一口洪鍾:“我不管它35還是45,到想拋的時候就拋。”
夏堅說:“這個當然。”
老趙的手機響了,他拿起說了幾句,有急事馬上就要走。夏堅說:“你放心,你不在,我會替你留意。”
老趙拍拍他的肩膀說:“謝謝你的好心了,沒關係,我想它一時不會馬上跳水。”說了大步走出去。
夏堅的另一個對象是袖珍小姐,她的身高恐怕都不到一米五,但是小鼻子小嘴巴,可愛無比。她的性格非常好,誰都沒見過她不高興的時候,她對誰都甜甜地說話,還喜歡把街上買來的蜜餞話梅帶給大家吃。一次,她在那裏輕輕地唱歌,歌聲像夜鶯一般動聽。有人問:“小姐今天一定有高興事。”她說:“是啊,我買了延中實業,15元買的,現在13元,套牢了。”眾人聽了都吃驚,有這事兒,套牢了不發愁,反而唱歌?有人說她做股的錢是老爹給她的,她不知賺錢苦,不心痛。也有人說,她不當緊了反而能賺錢,你看她輕輕鬆鬆,賺的錢不比你我少。
袖珍小姐似乎對夏堅有意思,但大多數人覺得可能性不大,一個這麼高,一個這麼小,能相配?可是兩人的關係似乎一天比一天好。現在夏堅向她推薦界龍,她說好啊,握一支筆,刷刷填了買單,輕靈地向報單室走去。
夏堅的再一個推薦對象是個福建人,名叫陳林,人長得瘦小精幹,皮膚緊緊繃在顴骨上,發出鋥亮的黑光,走起路疾步如飛,上樓梯都是一跨兩三級,叫人看了疑心地小時候爬慣了山路,現在腳頭不練就要生癢。他這人是個唯技術派,除了技術分析,“他什麼都不相信,到了極端的地步。如果有人對他說這隻股票要漲,他便說:“慢點,讓我作技術分析。”大家都笑,在我們看來,他就像是翻一本黃曆,看宜不宜動土。平時他話很少,可是隻要談起技術指標,他就眉飛色舞,頭頭是道,什麼靜態動態我們不懂的,他都會分析,每天晚上他都要做功課,畫一張又一張的圖表,不到夜深不會睡覺,我可以斷言,他的刻苦程度遠遠超過將考大學的高中畢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