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銀灰色的光潔大道通向歸霜麵前,她順著道路行去。空蕩的石階,大理石地磚,她曆劫之時亦曾來過一次,大殿內寂靜一片,屏風後的珠簾突然一陣響動。魔君夜商,踏著珠簾玉碎的響聲走出,長久凝睇。
歸霜愣了愣,麵前的男子內斂沉靜,負手而立。她見過他多次,他卻隻見過她一次。她抿了抿,“父君”二字,百轉千回,但到嘴邊全都化為虛無。夜商突然朝她招手:“孩子,過來。”她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腳步,喉嚨幹澀的難過,眼中卻濕濕熱熱的,淚水奪眶而出,依舊什麼也說不出。
夜商突然一攬手,摟住歸霜。她一時泣不成聲。
長久以來,她在天界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白卓待她再好,依舊隔了距離。後來,情愫暗生,白卓清清冷冷的模樣,受傷的總是她。一時間,父親溫暖的懷抱,突如其來的溫暖,她仿佛變成一個孩童,肆意撒嬌、肆意哭泣。
“是父君對不起你……”
她的心在溫熱之中,麻麻酥酥地泛疼,半響才開口道:“父君……”
夜商欣喜地點點頭,她看向夜商,溫和內斂、不怒自威,這便是她的父君。記憶深處的疼痛漸漸蔓延,她的父君亦是撫養銀玨長大的人,銀玨……悲傷蔓延上來,他臨死前曾說,要讓她此生忘不了他,他的確做到了。她抽抽搭搭的聲音響在夜商耳邊:“父君……銀玨他……”
夜商伸手攬了攬她的肩膀,自如道:“我知道。”他拉過她的手,帶她往殿內走去,不知從哪裏冒出的侍女,撩開珠簾後的輕紗,他攜她坐下,緩緩道:“孩子,生死有命,那些是他自己的選擇,你隻需記住他的心意,既然亡者已逝,便不可再沉浸在悲傷與仇恨之中,銀玨亦希望你好。”
侍女沏上一灣清茶,歸霜飲下茶,“對母神,父君也能放下嗎?”一萬兩千年前的神魔大戰,兩敗俱傷。夜商淡然一笑:“放不下,”她驀然抬頭,對上夜商的目光,他的眼角已出現微微細紋,如同錦衣上的褶皺,撫也撫不平,“所以有了神魔大戰,生靈塗炭,不僅是天界與魔界,更是六界的劫難。”
歸霜心頓住,又是天下嗎。她記得她在幻境之中所見的魔君深情至此,不禁義憤填膺地問道:“母神難道還不如天下?”
“霜兒,那是阿笙自己的選擇,阿笙若在亦不會反對。”
她似懂非懂,沉默地飲茶,不再言語。
靈煙立於淨醒殿庭院之中,自從淨醒殿被血洗之後,淨醒殿中仙娥愈發地少。咳嗽聲傳來,在空蕩的庭院之中,回蕩。她快步走上台階,一隻腳將要踏入門坎,隨即收回,隻立於門外。她從袖口中掏出一隻瓷瓶,輕輕放在地上,轉身離去。
魔界並沒有諸多規矩,歸霜與魔君相認,水到渠成,魔界公主歸霜的名號,傳到白卓耳中已是天帝定下限期的第三日。
靈煙匆匆衝進淨醒殿內,柳眉倒豎:“神尊真不打算把歸霜帶回來?”
白卓一臉蒼白,依舊鎮定自若,淡淡掃她一眼:“她如今是魔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