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人到中年,我放下了手裏的筆,用起了電腦。這是我寫作方式的一次革命,從我摸電腦的那一刻起,大約有半個月的時間,我就基衣上掌握了電腦的操作方法。在此之前,我可真的羨慕那些打字員小姐們,她們那纖纖細指能在鍵盤上跳舞。當我的這根做苦乃出身的粗手指也能在鍵盤上跳舞時,我可是真有一種別樣的情感,因為我仍下的筆份量太重了……
我忘不了我們胡同那個做裁縫活的老師傅,他做活的案子上有一塊滑石筆,他用滑石筆在布料上劃道道。當他劃的快要捏不住了的時候,就把這塊圓滑得不能再圓滑的滑石筆給了我。我還用過老師的黑板槽裏的粉筆頭。至於刻蠟板的鐵筆,練書法的毛筆到後來的鋼筆自來水筆和畫筆……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要算丹東市在70年代出產的一種白翎牌銥金筆。
那一年,我正好到丹糸出差,花了兩塊錢買下了這支筆。那時,我隻覺得這筆的筆杆很粗,我的大手捏起來十分地得勁;此外,這支筆書寫起來筆尖也特別流暢,沒有一點滯澀的感覺。70年代末80年代初,我就是用這支筆八在桌子上寫呀寫的,一直寫到這支筆頂彎了我的指骨,在我的右手的中指磨下了永遠也無法磨去的硬繭。就是這支筆,一直陪著我在燈下度過了許多個不眠之夜。隻要我一握住這支筆,心裏便有了自信。沒有多久,這支筆寫出我的處女作。那是1980年,我記得寫的好像是一個能捉住狼牙鱔的姑娘。狼牙鱔是很凶猛的;姑娘卻十分漂亮和溫柔。前兩年,春風出版社出版了我的中篇小說集,由於受到篇幅的限製,我隻能選6部中篇小說。這次我想出一本短篇小說集。可是遺憾的是,十幾年來,我的小說遺失了不少,找也找不到,隻好找到哪一篇就算哪一萬了。這些小說都是我用筆寫出來的。寫字的這種勞動技能對於我來說,已成了職業。我的字不能說寫得好,卻個個能讓沒有多少文化的人看得懂認得出。後來,我用的這支筆突然掉在地上摔壞了?那時的術頭上還有修鋼筆的手藝人,拿到他那兒花幾毛錢,換上一個筆杆,回來照樣用。過了不長時間,筆又掉到了地上。這時,街上修銅筆的手藝人可再也沒有了。我隻好把筆用膠布粘起來。粘了一段時間,也枯不住了,隻能把竹筷用刀子劈得很細,象接骨頭一樣,把它當成夾板,再用細線纏起來。這支筆用了多少年?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的那些有些影響的作品,包括我為別人們寫的那些小說都是用這支筆寫出來的。後來,這支筆的筆尖磨免了,先得不能再先了,每寫出一道筆劃,足有一毫米粗時,它隻能退役了。但是我一直保存著我的這支筆,因為我不忍心仍了它。
當我用上了電腦以後,還真的就沒有認認真真地寫一回小說。幫著人家編書,寫報告文學,寫電視劇表,不管怎麼說,我得掙些錢,得對得起這台電腦。用久了電腦,回頭再拿起筆,那可真的讓我為難,有時,競然發現自己已經不會寫字了。我這一生,之所以活得能比別人多了一點什麼,想來想去隻有我的寫字功能比普通人好一些。如果這個功能真的要喪失了,那對我來說可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記得讀小學時的寫字課,老師要同學們把字帖放在仿衣的下麵一筆一筆地描。我不這樣寫,我照著字帖寫。在金縣實驗小學讀書那會兒,我從4年級起就是學校少先大隊板報組的成員。到了6年級,我在板報組隻管寫標題的大字。在中學,我也寫板報。漸漸地,我也入了書法的門。我曾是書協的會員,1977年,紀念毛主席逝世一周年的書法展上,我的作品技在大廳的柱子上。這兩年,雖說用上了電腦,可我還時不時地想起了仍下了多年的毛筆。我有數不清的書法家朋灰,80年代,我在大連曰報上為我的尊敬的王克清先生寫的那一篇《清貧賦》,在書法界朋友們當中引起了不小的反響。朋友們都好心在告訴我,人過中年,再檢起筆練練字,是最好的修身養性的方法。我是有這份閑情逸致的。可是哪裏來的時間呢。我要工作,還是一個無權無錢無勢的小頭目。我要用自己的業餘時間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我這人的膽子也小,最怕的就是別人說我用工作時間寫自己的文章。於是,我從來也沒有在辦公室裏寫過一篇帶文學色彩的字。朋友告訴我.,你應該讓你的領導知道,你的寫作,並不是你個人的事情,你是為社會寫作,眼下寫作,是精神文明建設的一個組成內容。淨化人的心靈,追求真善美是作家的職責。明友們想得太天真了。我在工作單位,總想讓我的同事們最好能忘了我的作家這個頭銜。多少年來,我一直利用業餘時間寫作。青壯年時代,一夜兩夜不睡覺地寫呀寫的,一點也不含糊。人過中年,錆乃體乃也都不如從前了。在電腦的屏暮前,眼睛也有些發花了,真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好心的朋友勸我當專業作家。可我真的不想搞專業,寫作這行當太苦太苦。簡直就是苦行僧的選擇,是真正甘於寂寞的孤獨者。我不是天才,僅僅靠自己的勤勞激發了筆的靈性寫了幾篇文章,怎麼可能是我終身的事業?我的最後選擇恐怕就是以最先進的電腦代替筆。至少可以減少點休力,以彌補我年輕時付出的太多苦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