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潤趕快支鍋生火,熬起了魚湯。潮英又添柴又主勺。魚湯好了,水潤給端了進去。
“爹,你吃飯吧。”水潤小心地扶起他爹。可憐的老頭,瘦得隻剩下個大肚皮。他什麼都吃不下了。
他無力地搖搖頭,一臉愁苦,慢慢地說:“潤啦,我剛才又夢見你娘了。你娘在那邊苦著勒。趕明日你給燒個靈屋過去,多捎些糧食,別忘了魚。”
水潤應著聲,又扶爹躺下。
他爹曾經是這方圓十裏八村的好農夫,身板兒實稱得很哩。水潤想起他還是甩著兩瓣屁股蛋子滿地爬的時候,他媽也在,太陽暖暖地照著,豌豆花使勁地開放起淡白淡紫的花,布穀鳥聲聲傳遍原野。犁攥在粗大的手裏,他爹大喝一聲,那牛就急急地往前走,犁鏵飄飛在地裏,犁下的黑土象水浪一般跟著翻卷過去,齊齊地豎扣起來。他還常常一手抱著水潤一手去犁那田地,兩個事都不耽誤。水潤這名是爹取的,爹說他五行太缺水。家裏還養著雞呀鴨的,吵鬧著爭搶小窩棚去下蛋,他家的狗子警覺地跑來跑去,察看又出了什麼動靜。他爹還是蕩上打漁的好手,哪頓娃娃沒有菜吃了,跟他吱個聲,他就提個魚網去蕩邊。魚就馬上上了桌子。他知道哪裏有魚哪裏沒魚,他熟悉這湖,那魚就象是他喂養的一樣。
村裏人從來不懂什麼是做生意,以及當官打仗這些,隻知道使勁種地打漁,有吃穿有媳婦才是有出息。
如今他爹的生活沉寂下去了,終日隻能躺在竹鋪上,奄奄一息的默數著剩下的日子。他爹心裏也清楚自己的事。十裏八鄉有名的郎中給他搭完脈都搖著頭走開了,算命的老先生掐一掐細長的指頭,摸摸山羊胡子,悄悄跟水潤說你就準備後事吧,打不過三個月了。
水潤心裏不好受,想一想端了魚湯走了出來。
外麵潮英還沒走,見魚湯好生生的又端出,逗水潤說:“那我們兩個分了吃吧。”
水潤沒理會她,茫然地向一叢野蘆葦望去。他交抱起頭,默默蹲下。象是在思考,又象是頭疼。
兩個半娃娃親就靜了下來,潮英心裏喜歡水潤,去偷偷看他。誰都沒說話。潮英尖聳的胸部,臉手白皙,散發出熟透的乳香和淡淡魚腥。她忽然臉有些臊紅了,氣兒有些急促不順。她就想他說那些壞壞的話,他先說。
五月天的村子一片寂靜,潮熱,蘆葦葉散發著粽米的香氣,肥大的蟲豸在蒿草上蠕動,黃瓜熟透在滿是鴨糞的地裏。地很平坦,一馬平川地延伸開闊出去幾十裏,沒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