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剛剛落山,街道兩旁的霓虹燈閃爍暗淡的彩光。公交車靜靜行駛,擠滿歸家的乘客。餘坤身穿廉價的西服,站在中間,右手緊抓吊環。
周圍的空氣裏,充斥濃鬱的化妝品氣味。餘坤偶爾重重呼氣,用鼻息將劣質的香氣略微驅散。他神思飄渺,看起來渾渾噩噩。
公交車走走停停,越來越多的乘客走下站點。車裏漸漸寬綽,卻始終沒有空位。餘坤就這麼站立著,抵達終點。
終點站位於市郊,並不冷清。餘坤跟隨人流下車,穿過道路,緩步往自己租住的小區行走。
沿著店鋪門前的人行道漫步,餘坤打量自己的衣服。一天的奔走,特別是公交車上的幾次擁擠。自己的衣服不但有些髒,而且皺巴巴的。
“看起來,必須得洗一洗,”餘坤猶豫,最終無奈的拿定主意,“好在天氣熱,明天早上估計能幹!”
心不在焉的餘坤,突然感覺幾顆水滴劈頭打下。他仰頭,微微愕然。天空居然下起白雨。可是頭頂晴空萬裏,根本沒有絲毫雲朵!
餘坤埋頭,正準備往住所狂奔,又驟然停下。他猛然發覺,周圍的世界如此詭異:暴雨驟起即歇,估計僅僅維持兩三秒鍾;周圍的行人,不但沒有對雨滴有所反應,反而像雕塑一般,靜立原地,保持著各種怪異的動作。
有人高舉手機貼緊耳朵,滿麵含笑,嘴巴大張;有人目無表情,單腳站立,正在往前跨步;有人側身垂首,似乎正在腰間的挎包裏翻找什麼……
視線所及之處,無論行人,還是店鋪裏的老板、顧客。所有人都仿佛蠟像一般,靜止不動。周圍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響。
餘坤毛骨悚然。他注意到,身側的小飯店裏,一位食客手持竹筷,正要吃麵。麵碗上空,肉眼可辨的稀薄水汽,既沒有往上升騰,也沒有向四周擴散,仿佛被凝固一般。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隻有自己能動,”餘坤驚惶的轉動身體,來回的觀察四周,“別人這是怎麼了……感覺,像時間凍結?可是,我怎麼沒有……”
強烈的恐懼,在心底翻騰。餘坤雙手握拳,竭力保持鎮定。突然,他眼睛一亮,精神微鬆。餘坤注意到,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裏,並非隻有自己一個人能動。大約五十米外,一位肥頭大耳的大光頭,從街角出現,正快步向自己走來。
餘坤暗自激動,拔腿快步迎向大光頭。他一邊走,一邊細細打量光頭。
迎麵而來的,哪裏是什麼大光頭,分明是一個大和尚。因為,餘坤在他的頭頂,看見幾顆赤金色的戒疤。每顆都有花生米那麼大,閃耀暗淡的光彩。
這和尚,身穿一套筆挺的灰色西服,腳踩漆黑錚亮的大頭皮鞋。衣服和鞋,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和尚的兩隻大耳朵上,居然紮著幾枚耳釘,左二右三,隻有豌豆大小,看著像是骷髏造型。
餘坤仔細觀察,注意到:和尚的雙手食指上,分別佩戴兩顆碩大的漆黑戒指。其造型,的確是人骨骷髏。
“這和尚的造型好怪異!”餘坤心底惴惴。眼見兩人的距離不到十米,他不由停下腳步,福至心靈的叫嚷:“這位大師傅,救命啊!有妖孽作祟!求師傅弘揚正法,福佑蒼生!”
大和尚樂嗬嗬的止步,距離餘坤不到一米。他瀟灑的一揮手,擺動白白胖胖的手指,安撫道:“勿要擔心,哪裏有什麼妖孽作祟?你看到的異象,都是貧僧所為!”
餘坤心底一沉,脫口道:“周圍的異狀,是你幹的?”猛然發覺自己的語氣有些不敬,餘坤急忙補救。他麵帶微笑,甚至裝出幾分崇敬:“大師傅,你為什麼這樣做?可是為了方便除魔衛道?”
大和尚的笑意更盛。他上下打量餘坤,眼神犀利,仿佛刺骨刮髓。餘坤被他看得頭皮發麻。
“不是,”和尚在笑,眼神卻很嚇人,“我就是找你。之所以施展定身術,就為避免一些麻煩。咱們長話短說。我的好徒兒,你還是那般聰穎!”
“徒兒?我?”餘坤莫名其妙。他細細打量和尚的臉龐。隻見他五官端正,濃眉大眼,唇紅齒白,可謂英俊。
如此“漂亮”的和尚,餘坤確信,自己隻要見過,就一定會記得。可是,他冥思苦想,也沒想起曾見過眼前的和尚。更遑論拜他為師!
“大師傅,你是不是認錯人啦,”餘坤連連眨眼,“我似乎沒拜過師父?我家裏人……我小時候,估計也沒有!”
餘坤的父母,對佛教說不上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他確信,在自己記事以前,父母多半不會帶他拜和尚為師。所以,眼前的和尚肯定認錯人啦!
“認錯人?怎麼可能!”和尚微微後仰,搖動那顆碩大的頭顱。他指著餘坤笑道:“你就是我的乖徒兒!我苦心找你三年半,怎麼可能認錯!”
餘坤皺眉,心底警惕起來。這和尚裝扮特異,見麵就咬定自己是他徒弟,而且開口就誇自己聰穎。多半別有用心!要知道,從小到大,餘坤的成績都不算很好。更從沒被人誇過“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