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悠悠竹鄉情
妻弟從山裏捎來一提兜冬筍,那筍尖嫩黃,光亮的筍籜上還帶著些許潮潤的黃土。“呀,好筍,剛挖的!”妻驚喜地叫了。炒冬筍是山裏長大的妻的拿手好戲。品嚐著脆嫩鮮美的筍絲炒牛肉,我突發奇想:那冬筍孕育於大地母腹,生長在深山竹林厚厚的地皮底下,山上又遍地藤葛荊棘,這冬筍怎麼尋覓、挖取?
一股強烈的欲望促成了我的竹鄉行。
妻弟家離城極遠,座落在百裏之遙的武功山下。這方水土好,無論男人女人都長得“標”。但因為這裏太“山”太窮,山窩的鳳凰都拍拍翅膀飛了。山裏漢討不到婆娘,又不甘無人接香火,於是管它雞婆鴨婆,抓回來能生崽的就行。據說,妻子堂哥的一位花魁娘子,便是經不住山裏的寂寞山外世羿的誘惑,隻兩塊香皂一瓶花露水,就被一湖南蔑匠拐跑了。妻弟本慶高中畢業,廈門當兵三年回來,親相了好幾回,回回都是妹子瞥一眼本慶就臉紅心熱,可一聽說是小佛嶺的,說變就變,立馬告吹。也有隻重人品不重財的,隻是模樣兒醜陋。可本慶是在廈門吃過糧當過兵見過大世麵的角色,哪裏肯草草成就?於是乎嶽母說話就有點兒不鹹不淡了:“哎喲喲,當了幾年兵也沒見給我找個奶子翹翹的媳婦來,你說茅店那妹子是隻歪眼子,人太瘦屁股太小我認了,我也曉得屁股細骨盆小,將來不好生崽。可麻田那妹子屁股有磨盤大,腰有水桶粗,真是要屁股有屁股要腰有腰,你又嫌人家沒100有曲線美臉模子不狐迷(嫵媚),狐迷狐迷,我看你是被狐狸精,住了,得請道士來驅驅邪!”
嶽母這番話,是在我進門後說的。說得我們都笑了。
本慶聽說我是專程進山看他挖冬筍的,先是一愣,馬上又詭譎地膚陝眼睛姐夫,你是體驗生活吧,想寫挖冬筍的小說?”我不置可否地笑笑。他忽然搔著腦殼說唉呀,今年我們這邊閉山喂,哪裏有冬筍挖?”他告訴我:茅竹兩年換一次葉,換葉年出筍少或者根本不出筍,叫“閉山”。不換葉年出筍多,叫“當班”。今年武功山那麵安福山裏筍當班。於是,我們連夜收拾行裝,翌日便翻過了山勢嵯哦、峰巒突兀的武功,
攀上一座山崖,我們在一幢爬滿青藤的木屋前停下了。屋裏走出一位中年女人,抬眼一望,立即喜形開色哎呀,我當是誰一一本慶伢子嗬,今年哪裏咯早?這位是……哦,姐夫,稀客稀客,快進來屋裏坐屋裏坐!……等下再來?也好。華華跟她爹到嶺背放弩去了。又帶米又帶菜來,“好好,擱在這裏。”我們走出好遠了,她還站在門口望著我們笑。
視野中的冬日山林是一幅動人的畫,山上蒼鬱鬆柏,山下大片大片鳳尾修竹,間或也有古怪的鹿角古樟、葉落枝殘的皂夾樹點綴其間,宛如一隻精密度極髙的攝像機攝下的美麗照片。你瞧,那薄薄的霧靄仿佛一片藍藍的水,靜靜地躺在那山穀裏的竹林中,一動也不動。一切是那麼純淨,那麼賞心悅目。
本慶領我走進竹林,仰頭看了看,然後不經意地走了十幾步,忽然停下,用腳尖點著地說:
“姐夫這裏一隻!”
“什麼?”
“筍呀!”他又走了幾步說喏,這裏又一隻!”
“我怎麼看不見。”
他笑了,說泳認得公竹母竹麼?”我一怔竹子還分公母?這……”他笑了,告訴我說:挖冬筍首先要識別公竹與母竹。公竹粗壯修長,母竹纖細矮小,母竹尾部枝杈多而且密,竹葉呈墨綠色;公竹相反,尾部權杈少而稀,葉子帶黃綠色,很好認。並說,母竹周圍冬筍多,離表土地也不太深,一般隻有一尺左右,隻要順著母竹尾巴傾斜方向用足尖一步套一步踩過去,突然踩到鬆軟的地方,便一定有筍。
我在他踩過的兩個地方踩踩,果然踩到了鬆軟的土,我揮起短柄鋤頭就挖,果然挖出了一斤多重一隻的兩隻大冬筍。可是我自己踩時,好像腳下到處都是鬆土軟土,汗流了不少,土坑挖了許多,卻沒有能挖出一隻冬筍。終於相信自己沒有那本事,隻好在他的指點下,亦步亦趨地挖了。
挖了兩個多鍾頭,色簍裏滿了,太陽卻困倦了,暮靄嫌姍來臨,蓊蓊鬱鬱的竹林中,縷縷氤氳升騰飄忽,道道落日的餘暉從竹葉間斜透下來,幾聲歸巢的鳥叫,使竹林更顯幽深曠寂。忽然間,竹林外飄來一聲清脆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