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廬山踏雪(1 / 1)

第三十二章 廬山踏雪

寬闊的山穀裏,往日瀑布的轟響消逝了麼?舉起望遠鏡細看:潭邊,沿著瀑布跌落的那麵懸崖堆起了由圓鼓鼓的冰壘成的高塔,大大減少了飛流的落差。瀑布的嗓音變得細小了,如極輕微的吟詠。良久,有一兩聲鳥鳴,從那瀑布邊傳來,竟是那麼清脆、悠長,象是飄蕩的笛音。“嚓嚓”,我身邊的樹葉上融化了的雪塊,似是被這笛聲撞落的。

在廬山白鹿洞書院和秀峰青玉峽的摩崖石刻上,都有“靜觀”的題識。這是中國古代山水美學中的一說。大雪初晴的廬山,靜得出奇。這使我們更能靜心地欣賞。不隻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記住,把廬山雪景的美妙、奇奧深深地印在腦骨上。

佇立含鄱嶺,向東放眼望去,山麓的層層梯田、座座山丘也是厚雪覆蓋。連水庫也似蒙上了水汽的鏡子。但是,浩瀚的鄱陽湖,依稀可辨的湖岸,那湖岸上的星子縣城,卻全都被微帶暖色的灰療濛的大氣遮住了。這是沒有明顯邊緣的屏幕,它連著湖藍色的天空。大自然倒也有幾分詼諧的性格,沒有在雪後的第一個晴日就慷慨地把鄱陽湖的雪景奉獻給匡廬頂上的遊人。大氣的能見度頗低,這是雪後還是一場雪的預兆。再來吧!探索眼底乾坤的意境、神韻的人們。廬山這樣悄然地笑道。

在那奇幻的灰濛濛的屏幕和明淨的藍天的映襯下,群峰卻顯得格外清峻、雄渾、古樸。大起大落、延綿回轉的峰巒的輪廓線條,勾勒得特別蒼勁而流暢。薄霧,從大漢陽峰南坡湧來,霎時又推出一座橫嶺的鉛白色的脊梁。

耐人尋味的是,順光向北遠眺,五老峰背部的叢林,似是用飽蘸淡淡的墨色的長毫點染出來的。密密麻麻的筆觸,構成了一大片舒坦柔和的緩坡。而逆光向南望去’大漢最峰、桃花峰、九奇峰的叢林,則是用枯筆搓擦出來的。筆觸似卷曲的絨毛,軟軟的,構成了層次特多的鵝蛋色的溝溝壑壑。逆光裏,落葉樹的裹了冰的枝條,全都銀光四射。就在這透亮閃光的枝條組成的取景框裏,中景的太乙峰、犁頭尖的峭壁上,冰雪與蒼崖的黑白對比特別強烈。這分明是藝術大師的木刻佳作。轉過身來,向西南俯瞰,月輪峰下,廬山植物園的草坪上,厚厚白雪,平坦如水麵。而這雪地上一行行玉色的腳印,又似是一串珍珠在沙盤上按過的印記。這“作品”,又無疑充滿了少女的稚氣。

含鄱嶺小徑兩旁的鬆樹,被冰雪壓垂了枝條。我從這裏經過,就像鑽進金屬鑲成的神洞,身子碰到了鬆針,還發出銀鈴般的響聲。下了含鄱嶺,我爬止犁頭尖的蟣岩。眼底,含鄱亭的兩層圓頂,雖然覆蓋著冰雪,但,被疾風掃過的薄雪處,透出了琉璃瓦的碧綠色。那兩重瓦簷都掛了尺餘的冰柱,仿佛是泛著絲光的穗帶。而朱紅色的亭柱,在這滿眼皆白中,有著強烈動態感,似乎是噴射的火焰,欲推著亭子騰空,去與另一個銀白的星球相會……

早在公元前6世紀,希臘的哲人們就認為,和諧是美的基本法則。啊,廬山的雪景,由於山勢的奇異、山穀的博大,再加上人工建築物的點綴,在整個和諧的銀白世界裏,卻又有著這麼豐富、微妙的形態和色彩的變化。

在閃著爛燦陽光的雪地上,還有多種動物的足跡。那成雙地齊起齊落的腳釘,分明是野兔的。那四個柿餅大的腳印,成棱形地集中在一起,每堆腳印之間的距離都有一米多,是什麼玩意兒大蹦大跳而過呢?還有,尖腳印似箭一樣從雪地上劃過,這又是什麼家夥呢?……在旅遊旺季,廬山的各個風景點,是絕對無法見到野生動物的。然而,大雪夭,它們都曾跑出來亮相,賞雪的人們的思緒又旋轉在莽莽峰巒、深深峽穀、汩汩泉溪……

在又一場大雪之後的晴日。我卻在廬山南麓、鄱陽湖西岸的星子縣城。我信步在宋代理學家朱熹知南康軍時所築的防波石堤“紫陽堤”上,極目廬山。九疊屏、五老峰、含鄱嶺、太乙峰、大漢陽峰、香爐峰……像一排用晶白的貝殼做成的屏風。碧遠的藍天下,那屏風上的每個畫麵的每處細部,都生動,清晰極了。……夕陽從匡廬西南的一處滑下去。天色漸暗。此時的廬山,竟像是一張寬大無比的底片。嗒,群峰的向南的坡坡嶺嶺,都是暗調子的,那是因為冰雪融化了一些,露出了層層青灰色的山脊斜坡;而向北的一麵,依然白雪皚皚,便產生了底片上那種透光的“白影子”的效果。“太神奇!太美了!”我不顧“紫陽堤”下那一排漁船上的男男女女,將怎樣猜疑我,扯起嗓子驚喊起來……

廬山雪景的美,是都市和平原所看不到的。每年隆冬初春都吸引了大批港澳同胞前來觀賞。他們說廬山雪,是奇趣的立體雪景。”這話豈止是映出了他們充滿了激情和探究的明眸啊!

[劉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