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遊蕩西藏心得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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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武漢熱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突然接到成都《青年作家》的筆會邀請，說是去西藏。一下子便有“高寒地帶”四個字透入肺腑，頓時涼快十分，馬上複電說到會。翻出地圖，反複看西藏。看西藏平均海拔4000公尺以上，而我則一直生長在海拔25公尺左右的平原。舉頭仰望雲空，想象自己將在那上麵衣食住行，覺得實在有點意思。
初到西藏，因筆會上全是陌生人，隻好有一搭無一搭說些閑話。無意問到一人：你怎麼想到西藏來的？這人答我：早就向往西藏這塊神秘土地了?它的宗教它的習俗它的雪域文化特點都大可探討。他一番極有學問的話使我無言以對，暗暗慚愧。不一曰，又蓄意尋問另一同伴：喂，你怎麼想到西藏來的？這位老兄話更長，他大談西藏的曆史和現實，他說你看鬆讚幹布的畫像在拉薩觸目皆是，難道不使人感覺到曆史的縱深感嗎？他一直就在尋求這種縱深感，所以一聽到西藏就不顧一切來了。我想其實我也曾兩度想起過鬆讚幹布和文成公主來著，一次是在進藏途中閑得無聊，就想文成公主如此萬水千山奔西藏嫁個藏民她一路作何感想呢？二次是在羅布林卡(人民公園)被熱情的藏民猛灌青稞酒和酥油茶，難受之餘想到鬆讚幹布也真膽大，居然敢娶漢人，那日子咋過，還能不為飲食習慣的絕然不同而吵嘴。
到西藏的洋人不少，參觀布達拉宮時，尋了個機會，我逮住翻譯偷偷問了一句：洋人為什麼來西藏？翻譯答：研究藏學嘛。
在拉薩的一個無所事事的晚上，我獨自出來逛蕩。我建議自己思考一下這個問題：為什麼不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都很有思想地來西藏，而我卻一如頑童？
我逛蕩著，發現西藏的夜空出奇地藍，星星月亮都出奇地大，章大人花也出奇地像人不像花，新奇地看了一會兒它們，感覺寒氣刺透了兩層毛衣，就趕快回到了房間。在鑽進被窩的一刹那我一眼看透了自己，很好笑：一個又怕熱又怕冷的俗人怎麼會有髙深的思想呢？算了，能做個知冷知熱的人就夠了。這麼對自己一解釋，所有的慚愧就冰消雪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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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西藏的宗教，我覺得倒不如說宗教的西藏。西藏簡直是由神塑造的。西藏的湖是神湖，魚是神魚，鴨是神鴨。西藏沒有一座山不是神的化身。山山水水都有著希臘神話般的故事。無論是誰，初人西藏，準要詫異老半天，使人詫異的東西便是瑪尼堆和紅幡，不管是路邊山坡還是牆頭樹梢，這兩種東西見縫插針，隨處可見。
瑪尼堆在我們看來就是一堆石頭片兒。可藏民則認為是經石。主徒們經過瑪尼堆就壘上一顆石子，意思就等於是念了一扁經文。經糌仿佛手帕，由藍、白、紅、綠、黃五種顏色組成，布片上印著經文。它們由繩子串成長短不一的串兒掛在樹梢牆頭屋頂，總之一切能掛的地方，經幡隨風飄動也就等於在呐呐不息地念經了。
究竟藏民是否全民信教不敢姑妄猜之。但你佇立在拉薩街頭片刻，就可以聽到行人中喃喃念經的聲音，看見L個又一個藏民手搖轉經筒，背著青稞麵和酥油往寺廟裏去，我們參觀了布達拉宮、色拉寺、哲蚌寺、大昭寺和日喀則的紮什倫布寺。我獨自一人還去了一座尼姑庵。這些寺廟全都珠光寶氣，成千上萬的酥油燈白夜長明，源源不斷的藏民為寺廟源源不斷地奉獻青稞酥油哈達乃至珠寶錢財。
大昭寺是拉薩香火最旺的寺廟，在它門前磕等身長頭的人永遠絡繹不絕(等身長頭與做俯臥撐十分相似)，地麵的石板差不多都磨成鏡麵了。
沒說的，這種濃鬱的宗教氣氛任誰都覺得新鮮和感動。我就新鮮和感動了，我敬重宗教是一門學問敬重它強大的凝聚力，我的表達方式是給錢，凡藏民熱誠跪拜獻哈達酥油的神靈麵前我就給點錢，為其將來修繕金身盡點微薄之力，我覺得這樣實在。因為我看宗教始終如水中看月，境中看花，深人不進去。能夠做到的隻有新鮮和感動和給一點沾滿世塵的錢。僅此而巳。不過在我的同伴中，也還有隻新鮮不感動的，他們熱衷的是在寺廟建築中取景照像。更有人在新鮮和感動過後對寺廟的珠寶金銀大為讚歎。自然還有一批為宗教所吸引的人，他們誠心實意學磕長頭，長久地瀏連在壁畫跟前，學會了六字真言，他們除了有著藏民的虔誠更有一種研究的專注神情。
我們一行有16人，其中有作家、編輯，也有從政為官的，還有搞哲學的，什麼經商看手相等等行當還挺全的。在宗教麵前，熱的熱，冷的冷，不冷不熱，真冷假熱，假冷真熱，可謂五花八門。
寺廟參觀活動結束，我們的注意力轉向八廓街。八廓街是個小商品市場。由尼泊爾人和藏民的小鋪小攤組成。拉薩流傳著這樣一句現代諺語：不逛八廓街，枉到西藏來。我自然是揣上鈔票上八廓街了。
不喜歡逛商場買小東小西的人不少，尤其是男人。所以我們中間有些人開始還挺沉得住氣。有人從八廓街回來了，掏出了大把藏式戒指，居然才一塊錢一隻，又有人回來，擺了一床的項鏈什麼的，有骨雕有象牙雕有瑪瑙石，全都便宜得像天方夜潭，端坐家中的人就坐不住了。
我買了印度的香，尼泊爾的手鐲，精美的藏刀和藏女手紡的彩條羊毛藏包，海狸子皮帽，水晶石項鏈等等，大家都參觀了一番，立刻就有羨慕者匆匆去了八廓街。
逛八廓街的熱潮很快席卷了我們所有的人，梁京生的兩塊手表全換了藏刀，李杭育傾其所有買了羊毛地毯。為了使一串260元錢的紅瑪瑙珠子壓價到180元，我們好幾個人輪番轟炸了幾天，結果被老板識破我們是一夥的，我隻好與他200元錢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