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靠著這酒,他在天界已渡過整整八十天,時光一眨眼,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人間已是數十寒暑,她應該再次轉世輪回了。
她在哪兒,現世叫什麼,長什麼樣兒?
他統統不知道。
他每天被一群嘰嘰喳喳的鳥兒圍著,給它們治病,替它們療傷,還得應付不定時來訪的苦遠大師,整天介忙得不亦樂乎。
其實他想說自己忙得跟孫子似的,哪兒是當仙官來了?說得好聽,明明就是當鳥保姆來了!
“迦彌,讓你久等了。”苦遠大師總算出來了。迦彌挪了挪腳,這才發現腳下落了厚厚的一層樹葉,再抬頭看樹,早禿了,正哭得要死要活。
迦彌暴汗,抱住樹兄使勁道歉,脫了自己外衫給禿樹兄遮醜,又做法將滿地的樹葉拾起,粘到樹兄身上。樹兄原本是不打算原諒他的,見他並非故意虐它,又看著大家都是同類的份上,這才止住了哭聲,打了個哈欠後,睡了。
佛祖跟前,神馬東西都有佛性啊,每挪動一小步,都須提防腳下就有那聽了百年佛經、比他悟道更深的某物。
“你又在思凡。”苦遠掃了一眼迦彌,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便都明白了。
“嗯。”迦彌很誠實地應了一聲。他可不想讓這和尚以為有空子可鑽。
懂得知難而退也是禪學的智慧吧,苦遠大師這麼高深的佛門弟子,怎的就是不明白呢?他迦彌怎麼也是個風流倜儻的小仙,哪裏像呆和尚,他哪裏像了?
“那女子與你無緣,你追了三世還不死心麼?”苦遠大師一邊領他出梵境,一邊問道。
迦彌笑而不答,走出去十幾步後方輕輕吐出三個字:“我願意。”
苦遠大師知曉他會這麼答,隻微微一笑。“她不喜歡你,你的多情純屬妄念,何況你如今是仙,而她是……”
“你怎知她不喜歡我?”迦彌朝大師白了白眼,截住他的話。
大概又在回想凡間經曆,苦遠見眼前這風姿卓絕的少年嘴角牽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微微歎息,更覺自己任重而道遠。
“我就是喜歡她,即便她喜歡別人,我也不在乎,我總想著她的好就成,她若開心了我便開心,為她吃苦受罪也心甘情願。”說至此,他頑劣一笑,湊近苦遠大師,低聲道:“這正是****的妙處呢,大師也是過來人,怎會不了解?”
“阿彌陀佛。”苦遠微微搖頭,“不悟,不悟啊。自古以來神仙和凡人相戀就沒幾個落著好結果的。你年紀尚小,修行伊始有些力不從心也正常,待鑽得深了,悟透紅塵,便過了最困難的那步,此後必定大有修為。”
“若我就是鑽得太深也悟不透如何是好?”迦彌怏怏地說道,跳到路旁一棵歪脖子樹上躺下,翹起二郎腿,半眯著眼看天上不曉得什麼地方,卻又隨手捋了一片葉子抿在唇上亂吹。
“你也是走過凡塵一趟的小仙,怎的還是淌不過這世情呢?”苦遠替他惋惜。“不知深淺。想當初你為成全那兩個凡人一世恩愛,擅自做主改了其中一人的壽數,雖然事出有因,畢竟要陪上自己的仙元的,就怕你下一次應劫時躲不過去、白白丟了性命啊。”
“丟就丟了唄,活那麼久也沒個噓寒問暖的人在跟前甜蜜你一下或煎熬你一下,不如死了算啦。”迦彌頑皮地笑道,心想大師你無非想勸我入佛門修行,便以應劫之事唬我,我又不是情竇未開的小屁孩,才不上你的當呢。
“答應我的桃花佳釀呢,大師不會是在騙我吧。”迦彌開始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