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一度恐慌至極的人們收到市政府發布的警報解除通告後,漸漸恢複了平靜,可在S市一隅的迦彌心潮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三個小時前,苦遠不惜耗費千年修行,竭盡全力揭除他的封印,終於成功了。如此,三千年前那個雲遮霧罩的冰山內幕亦有望揭開一角。
苦遠設了仙障,施法將迦彌那些久遠的記憶提取出來,再還原為畫麵投影在仙障內壁上。
迦彌終於看清了她,芊渃,那個身著百花宮粉色宮服的小仙子,如清晨帶著露珠的花瓣,明淨,美好,讓所有見過的人情不自禁歎息,仿佛心中即便有放不下的愁緒也可暫且忘卻,隻管欣賞她與世無爭卻令全世界傾倒的美。她的容貌比小九更勝出幾分,但氣質與小九如出一轍。
苦遠將畫麵停下,指著芊渃的身影道:“貧僧認識她,她原本是凡間女子,天生通曉花木養殖技術。十六歲上自縊身亡,魂魄寄於百花內久久不散,驚動天界,後被百花宮宮主帶上九重天,以百花輔以仙力做成的仙骨為其聚斂魂魄,化為人形。你從梵境轉至瑤池養護時,帝君點名專門由她負責照顧你。她年紀雖小,但做事一絲不苟,整整照顧了你五百年,若不是他,你也許早就夭折在絨花種子內,哪有今日的迦彌?”
迦彌熱淚盈眶,明白身陷冥界時為何會對桃兒一見傾心了。或許在被放進瑤池碧水內養護時,憑借零散而混沌的意識已對她產生懵懂的愛意了吧。隻是那時候的他尚無思考能力,純粹被動的接受來自周圍的訊息,再自動儲存起來。待見到桃兒的那一刻,存貯了近三千年的感覺一瞬間被激發,於是他愛上了桃兒,不為別的,因為她就是芊渃。
畫麵繼續飛快閃動,苦遠又停在了一處。“迦彌,你看,你生根發芽後,被移植進百花園苗圃園內,這個園裏全是父母亡故的幼株,尚未成人形,帝君雖然頒布大赦令不可處死這些幼株,但如何阻止他們成形呢?貧僧若沒猜錯,每日灌溉幼株的神水內調配了某種抑製生長藥,就是說永遠也沒有化作人形的可能性,如此帝君既留得一世英名,又不必擔心幼株成熟後與天庭為敵,惹來無端禍事。”
迦彌倒抽一口氣:“好個假仁假義的帝君。”
苦遠卻表示理解:“作為天界的統領如此做亦情有可原。神仙與妖魔結合一向是大忌,一旦東窗事發,勢必要被處死。你想這些幼株一旦化作人形,會對處死他們父母的帝君上神不仇恨麼?對天界不會造成威脅麼?”
迦彌恍然,卻百思不得其解,自嘲道:“那我又是如何得以化作人形的?按說我是帝君眼中最具威脅性的孽種。”
苦遠微微點頭,“或許你的記憶能給出答案。”將畫麵快速前進,停在某日黃昏時分。那日當值的宮女中有芊渃,一隊天兵衝進百花園的苗圃園,手執砍斧將幼株連根拔起,揮斧砍作數截。當一個天兵來到迦彌近身時,一道粉色的裙裾一閃而過,繼而白色的深層褻褲占據了整個畫麵。
迦彌盯著畫麵愣怔住,腦中卻電閃雷鳴,是芊渃救了他!不顧一切將他掩藏進她的裙內!迦彌深深震撼,一個少女明知他是雄株,明知救他會給自己帶來災禍,還是拋卻女兒家的羞恥心,拋卻性命不顧,隻身阻攔天兵的殺戮。
不一會兒,一根約五、六十公分高的竹筍也被塞進裙底。迦彌看出這根被連根拔起的竹筍正是呼雷。他也因芊渃及時相救僥幸留下一條小命。
“阿彌陀佛。”苦遠目光深沉,“原來如此!天兵不敢搜身地位極高的百花宮宮女,即便看見她有意掩護也不便出手與之發生肢體觸碰。”
畫麵上,迦彌和呼雷被芊渃挨次藏進屋簷下一隻竹筐內,她還解下腰間紗裙覆蓋在筐上,防止被天兵看見。
天兵撤走後,曾經生機勃勃的苗圃園變成一片火海,被處死的幼株皆被點燃,最終化作滾滾煙塵,隨風散去。雖聽不到聲音,但從宮女們掩麵的動作上看出她們在哭泣,唯有芊渃緊緊抿著唇,一滴淚也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