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沈夢璐身邊這麼久,凝霜多少有些了解沈夢璐的脾氣,知道她是個就事論事,不會隨便公報私仇的人。剛剛尉欣妍搖頭哀嚎的時候,她分明看到沈夢璐皺了下眉。以剛剛撞擊的力道來看,凝霜可以肯定,這尉欣妍絕對不是主動撞向她們的,而是被人當槍使了。
可就算尉欣妍這一次是無辜的又如何?在凝霜看來,尉欣妍這種人就是咎由自取的,就她以前的種種惡行,淩遲處死都是便宜她的。老實說,看到尉欣妍被虐得不成人形的樣子,凝霜心中還是很暗爽的,感覺像是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凝霜一點都不希望沈夢璐為尉欣妍費心,更不希望沈夢璐為她翻案。尉欣妍遲早是要死的,多一個罪名又何妨!反正她以前做的惡事,多得數都數不清。
沈夢璐抿唇望著不知何時已經變幻姿勢,跪倒在侍衛背後的尉欣妍。隻見尉欣妍一臉哀戚地用她空蕩蕩的眼眶望著自己,明明是空洞洞的隻有一圈令人毛骨悚然傷疤的眼窩,可沈夢璐卻仿佛看懂了尉欣妍眼中厚重得化不開的冤屈和悲傷。
尉欣妍已經停止了哀嚎,隻是哀傷地,用她失去眼珠的眼眶茫然地望著前方。眼盲口啞的尉欣妍從來沒有如此無助過,她很想告訴沈夢璐,這一次要害她的人不是她。可是卻無能為力,她甚至連沈夢璐站立的正確位置都找不到。
沈夢璐靜默不語,侍衛和凝霜還在苦口婆心,不遺餘力地請求沈夢璐回悅夢宮。聽到侍衛說要以傷害沈夢璐之罪,將自己交給朱鄞禎的時候,尉欣妍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她哀哀地用雙手捧住自己的臉頰,臉上如山壑一樣起伏的疤痕令她痛不欲生,雖然看不見自己此刻的容貌,可是尉欣妍知道現在這張臉必然是令人作嘔的!
不行!她不能見朱鄞禎!她不能讓他見到自己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
對朱鄞禎,尉欣妍深愛過,算計過,也痛恨過!可是歸根結底,卻隻有無法割舍的愛戀。
雖然朱鄞禎早已對自己不以為然,或者說從來就對自己不以為然,雖然知道朱鄞禎或許早就將自己遺忘到腦後,或者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可尉欣妍還是奢望著午夜夢回的時候,朱鄞禎的夢裏還會有自己的身影。
而尉欣妍那麼渴望在朱鄞禎偶然想起自己的時候,永遠是那張風華正茂,柔情蜜意的臉,而不是現在這張可怖可憎的醜惡麵孔。
沈夢璐,求求你,你殺了我吧!不要把我交給王爺!求求你!尉欣妍悲慟地張著嘴,無言請求到。尉欣妍是真的一心求死,倘若能死在沈夢璐手上,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仿佛是聽到了尉欣妍無聲的呐喊,沉默了好一會兒的沈夢璐終於開了口。“這點小事,無須驚動王爺!”
聽到這句話,尉欣妍心頭一喜,有種落淚的衝動。憑聲音,尉欣妍摸不準沈夢璐所在的具體位置,可她還是努力朝著沈夢璐站立的方向磕起頭來。
沈夢璐,謝謝你!謝謝你!
尉欣妍感激涕零的磕頭,落到凝霜等人眼中卻像是厚顏無恥的討饒。
凝霜眼中對她的厭惡越發深了,“娘娘,這點小事,也不勞娘娘操心,不如就由奴婢替娘娘處置她吧!”凝霜怕沈夢璐又慈悲心發作,想要放過尉欣妍,便急急將事情攬了過來。
“不用了。”沈夢璐淡淡地回了凝霜。
“娘娘……”凝霜不苟同地喚了一聲,還想說些什麼,被沈夢璐舉手打斷了。
“你也說了,不值得為這種人髒了手。”沈夢璐瞥了一眼暗衛腰間的佩劍,示意他拔劍放到尉欣妍麵前。
“你麵前有劍,左手直走便是湖,怎麼做,你自己選!”沈夢璐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尉欣妍,而是平靜地望著不遠處怒放的紅梅。在皚皚白雪的映襯之下,越發顯得那紅梅豔麗如血。
佩劍扔到地上發出的撞擊聲,仿佛敲進了尉欣妍的心裏,而沈夢璐涼薄的嗓音,則是冰凍了尉欣妍原本就寒透了的心。
尉欣妍有些心酸,有些感傷,也有些釋懷。這是沈夢璐的仁慈!涼薄如沈夢璐,竟讓她有了一種溫暖的感覺。
尉欣妍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可是,她笑不出聲音,也哭不出眼淚,她能做的唯有再次朝著沈夢璐所在的方向,用力磕了三個響頭。
沈夢璐,對不起,我曾那樣傷害了無辜的你,和無辜的沈家!沈夢璐,謝謝你,謝謝你為我保留了最後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