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是一副極美的動態畫麵,畫麵中的仇生本展現出了極為迷人的瀟灑,奈何他修為有限,遠方的太史大伯飛得又太快,為了追上太史大伯的影蹤,他不得不倉促追趕,以至於很快他的雙腿又下陷到河水中,他又趕忙使勁將身體彈起,如此反複,弄得下半身濕漉漉的,上半身也在水浪的激打下暈出一塊塊濕痕。
好不容易當仇生落到了河岸,太史大伯卻依然在飛竄,逼得他不得不繼續追趕。
仇生不斷在河岸上翻躍,忽上忽下,起起落落,河岸到處是塵土礫石,因為他踩踏的力道太大,不少塵土飛揚而起,黏附在他的長衫上,更有一些礫石“啪啪啪”打在他身上,造成一陣微弱卻密集的疼痛感。
前方的太史大伯一直在飛竄,也一直關注著仇生的動靜,見仇生竟能這麼快跟來,內心頗為讚賞,見仇生距離紅藝舫已有一段距離,不會被舫上出入的人發現後,他才停下腳步,輕輕悠悠從空中飄落在岸邊的一片草叢間。
月光之下,顯露出了太史大伯的樣子。
這太史大伯竟是個老人,長得瘦骨嶙峋,頭發雪白,腰際向下佝僂著,顯得有些淒涼,若是旁人看見,多半會認為這隻是一個卑微的糟老頭。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糟老頭”,在十五年前,卻還是一個五十餘歲的魁梧的中年男人,而今時今日,他成了一個頭發雪白瘦骨嶙峋的“糟老頭”。
毋庸置疑,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十五年前將仇生從求魔宗救走的太史霸,是當年仇生的父親仇梟最友好的忘年之交,也是仇梟最信任的結拜大哥。
幾個呼吸的工夫後,仇生才落到太史霸身前,此時他的樣子實在狼狽。
同樣是從紅藝舫的樓頂天台到這裏,一路過後,太史霸身上是滴水未沾纖塵不染,反觀仇生,一身灰白色長衫已經髒亂不堪,不少水漬和塵土混淆融彙在一起,連他那原本比較俊朗的臉上都敷上了幾塊汙痕,原本整齊的黑色長發非但濕漉漉,還變成了暗灰色,散落得好似周圍的蓬亂雜草。
饒是仇生如此狼狽,在月光的照耀下,還是能彰顯出具體容貌。
太史霸看了仇生一眼後,原本淡漠的嘴角劃出一絲淺淺的笑容,僅僅一絲淺笑,就讓他那原本顯得疲弱的身體多出了一股生動。
太史霸內心暗道:“真是長大了,跟我那結拜義弟長得越來越像了,也越發俊朗了。”
仇生鼓足勇氣才敢直視太史霸,盡管今夜之前他已經見過太史霸多次.。
盡管今夜出現在仇生眼前的隻是個看似卑微的糟老頭,但仇生知道這個糟老頭有多麼神奇,知道曾經的他是多麼偉岸,知道如今的他,那瘦小的身體裏暗藏著多麼可怕的力量,別的不說,就拿剛才他淩空飛躍的本事來看,就很是不凡了。
一股暖意襲上心頭,仇生忍住心境的波動,恭聲喊道:“太史大伯。”
太史霸點點頭:“斕大家待你可好?”
十五年前太史霸在求魔宗救下仇生後,將仇生送到了紅藝舫,交給斕大家,要斕大家好好撫養。
關於當時的場景,仇生一直都記憶猶新。
仇生道:“很好。”
確實很好,別的不說,放眼整個紅藝舫,能進入斕大家臥房的人還屈指可數,二十年來能進去的男人隻有仇生一個。斕大家對他傳授修行之道精心培養,這次還給他爭取到去江南藝院求學的機會,這樣的待遇若不算好,仇生就未免貪心了些。
仇生已經知道了,曾經太史霸救過斕大家的性命,為了償還恩情,斕大家當初才會果斷答應收養並培養仇生,否則這種事多半就不會發生。
斕大家所學《無情爪》,非但因為這種功法狠毒,更因為她想做個無情之人,主要是針對男人的無情。她是個很厭惡男人的女人,哪怕平日為了生意需要經常跟男人客套,但那些都是虛以委蛇,就內心而言,她覺得男人是種無情的動物,她對男人也該無情,仇生或許是唯一的例外。
仇生懷疑過斕大家是不是曾經在感情上受過傷,也隻是懷疑罷了,這種事自然不好去跟斕大家詢問,他的好奇心還沒那麼強烈。
當然,十五年的培養,多少還是讓斕大家對仇生生出了一些真情實意,把仇生視為她的骨肉般,或是一個可親的弟弟。
當即,仇生將自己即將去江南藝院求學的事說了出來,太史霸聞言露出欣慰之色:“如此甚好,想你也快成年,妓舫是不能再呆了,理當出去闖蕩一番。”
神情變得鄭重,太史霸不忘叮囑:“離開紅藝舫後更當應該保密身世,謹慎再謹慎些。”
“侄兒曉得。”仇生慎重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