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黑,宛毓留在了蘇爾佳氏的院子裏用膳。院子裏的那棵臘梅樹,曾經也是宛毓多少的回憶,可如今,早已經枯萎,徒留一截樹幹。
“阿寶,乖乖,睡覺覺。”蘇爾佳氏在閣子裏頭,抱著被子,瘋瘋癲癲的自言自語,思念著那個早逝的無辜的孩子。而寶卿站在了宛毓身旁,宛毓一隻手支著臻首,看著蘇爾佳氏。
“額娘,你若是清醒該多好,一定還會疼我。”宛毓清淺一笑,這一笑,隱了多少年的無奈與苦楚。
“福晉,今天是四小姐的生辰,你記不記得?”郭絡羅嬤嬤搖了搖蘇爾佳氏的身子,蘇爾佳氏驀然停止,睜大了眼睛。“對啊,是不是宛宛的生辰。阿寶,快叫姐姐呀……誒,宛宛呢,宛宛呢。”
蘇爾佳氏近乎瘋狂的舉止,令宛毓更為心疼,自己的額娘,竟淪落到如此地步。宛毓握著蘇爾佳氏的手,企圖讓她分得那麼一些溫暖,讓她能夠安靜些,便柔聲說道:“額娘,我在,我在。”
蘇爾佳氏靜靜的,又一把甩開,躲到了郭絡羅嬤嬤的身後,說道:“郭絡羅,她是誰,她是不是想害我的阿寶……不,不可以……你們這群毒婦!”
宛毓心底裏泛起了無限的悲戚,月亮分外皎潔,卻非團圓,今夜的生辰,又是如此簡單、匆匆。
“四小姐,你吃吧。”郭絡羅嬤嬤不知何時走開了,便是端了一碗滾燙的麵條,那是長壽麵,宛毓隻覺得那長壽麵的熱氣熏得她想流淚,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突然便是聽見了尖叫聲、哭喊聲,輕蹙柳眉。
“四小姐,不好了。”外頭守著的小廝衝了進來,宛毓擱下了銀著,問道:“何事如此著急?”
“三……三小姐上吊自盡了……”一眾人聽見小廝的話,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己今日早上還見著好端端的人,晚上,怎會如此。
“怎麼……”宛毓驚呼一聲,起身吩咐好郭絡羅照顧好蘇爾佳氏,寶卿為宛毓披了一件襖子,也不顧下著的大雪,便往晗毓的院子裏跑。
才剛進院子裏,哭哭啼啼的聲音一直持續不停,宛毓知道,赫舍裏氏這麼多年來造的孽,都報應在了晗毓身上。推開了朱門,走進了晗毓的閨閣裏,看見了晗毓的臉毫無血色,脖子上束著一條白綾,髻上隻飾了一個金簪。那金簪似是眼熟,是自己店裏頭的,本應成雙成對的買出去,獨有一支,倒是奇怪?
博爾蘇特老爺沉默的坐在小幾旁邊,赫舍裏氏則是傷心的不得了,旁邊的奴才也都跟著抽泣,宛毓微微福身行禮,博爾蘇特老爺煩躁的點點頭。這回,他最心愛的最有吉祥之兆的三女兒走了,他也怕是傷心的不得了,隻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罷了。
“晗兒,你為何如此想不開呢……明兒就是你的生辰,你讓額娘以後怎麼活下去啊……”赫舍裏氏不斷的念叨著,旁邊的陪嫁丫頭也不忍的撫了撫她的肩。
“三姐已逝,還望大額娘珍重身子,畢竟府內上下的事,還要有依大額娘照顧。”宛毓一副悲戚的樣子,心裏頭卻也隻是波瀾不驚,這晗毓的死,怕是有一陣子鬧了。
“我知道你這瘋婆子生的不祥女兒,日日盼著我的吉祥閨女死,對不對……”赫舍裏氏突然紅了雙眼,咬牙切齒的對著宛毓說。
“夠了!”博爾蘇特老爺敲了敲拐杖,揮手道:“宛毓,你先回去歇息,今日是你的生辰,倒是你大額娘讓你不痛快了。”
宛毓微微扯出一個笑意,才是搭著寶卿的柔荑離開。今夜的風,格外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