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深秋,康熙皇帝開始籌劃塞外巡幸,除了看看滿人的發源地,還要大會蒙古諸王公,幾個成年的皇子,除了太子和幾個年長的阿哥監國外,其餘的都要隨行。清朝對皇子的教育格外嚴厲,除了文韜武略,還要增加閱曆,為了防止諸阿哥像明朝的皇子那樣隻知道聲色犬馬,對每個皇子的教育都一視同仁,這樣對太子可能是一種威脅,但對大清國來說卻是非常有必要的。
後妃中有頭有臉的也有幸隨同,德妃就是其中的一位。這些妃子常年悶在宮中,有這樣的機會,哪個不想出去走走,所以,此時就論得著位份了。德妃隨行自然得挑幾個得用的宮女帶上,出門在,外,不比宮裏那麼大的排場,隻帶了兩個貼身的宮女和兩個太監,其餘的留在宮裏看門守戶,等待主子歸來。我本來是沒資格去的,也從沒想過要去,自從皇上沒有允準我和十三阿哥的婚事,我對一切都看淡了。不管十三阿哥去與不去,我現在隻能把他深埋在心底,已經沒有和他長相廝守的想法了。但德妃似乎特別眷顧我,也許已經知道十三阿哥對我的情意了,可能為我們製造相見的機會吧,特意讓宮女告訴我隨同她一起出發。
巡幸的日子很快到了,康熙皇帝告別太子和監國重臣們,率領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向北進軍。頭幾天還是晴空萬裏,後來天氣轉陰,越往北越冷,天空中不時飄著零星小雨。車隊所過之處,道路泥濘不堪,非常難走。
我現在的身份非常尷尬,宮女不是宮女,丫頭不是丫頭的,好在德妃很照顧我,讓我也坐在車裏,這樣才不至於受那天寒地凍之苦。要知道,三百年前的冬天,氣候遠比現在冷得多。滿人的祖先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間,耐得寒卻禁不住熱。這樣的天氣,我坐在車裏還瑟瑟發抖,幾位阿哥們卻時時縱馬奔馳,爽朗大笑,看來他們在京裏也是拘得慌啊。
這一天,終於來到了盛京,就聽得大家歡呼雀躍起來。一路的奔波跋涉終於告一段落了。路上,我和宮女們坐的都是馱轎,都冷的有點受不住,一下車,感覺整個人仿佛掉進了一個冰窖裏,冷得喘不過氣來。我身上的衣物哪抵得住這種寒冷,整個身體已迅速地抖作一團。德妃娘娘的兩個宮女舊年都有棉衣,我才入宮不久,再說也不是宮女,也沒有給我做棉衣的例,所以隻好穿著舊衣服湊合了,此時天寒地凍,真恨不得有個火洞鑽進去。
大家都在忙亂中安排住處,收拾行李,又有誰會來關注我這個卑微的小人物?此刻,我真覺得天地之大,竟沒我立足之地。正在我悲傷不能自抑時,後麵有個人猛地扯了我一下,我渾身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竟是十三阿哥。他拉我快速地閃到一個角落裏,我這才迷糊地看清他手臂上還掛著一個碩大的包裹。他迅速地扯開包裹,從裏麵拽出一件厚厚的大氅來披在我身上,黑夜裏我看不清是什麼顏色,隻覺得異常輕軟柔和。他低聲對我說:“早聽十四弟說過德娘娘這次也帶你出來,想著關外天寒,就給你預備了兩套棉衣,一路上你坐在馬車裏,又都是女眷,我也不好直接給你。剛才看你凍得那般模樣,我心裏就像刀割般難受。婉兒,都是我害你吃苦了!”說完,他握著我的手嗬氣,我的手早已凍得冰冷麻木,他心疼地搓著我的手,想把身上的熱量傳給我。
過了一會,我終於緩過氣來,不再覺得寒風刺骨了。麵對十三阿哥的深情,我拒絕不了,但也不能和他有什麼親密之舉了,這樣我們都無法解脫,都會痛苦一生。於是我退後一步,對他福了一福,說道:“多謝十三爺,奴婢這會子好多了,要趕緊回去,免得德娘娘傳喚。”他點頭說道:“以後私下裏就叫我胤祥,你也不要奴婢來奴婢去的,在我眼裏你不是奴婢,你隻是我的婉兒。”我慘然一笑:“十三爺是很快就有福晉的人了,奴婢算什麼,又怎麼敢直呼爺的名字?”十三阿哥低頭不語,許久才長舒一口氣道:“造化弄人,假如我不生在這帝王家該有多好!”我嘲諷道:“現在說這些幹什麼?我隻願你平安地過下去就好!造化弄人也罷,我們有誰能逃得出這牢籠?”他聽後隻說了一句:“我們為了對方都互相保重好嗎?你願我平安,我的心思又何嚐不是呢?我現在能做到的隻有這些。我雖很快就有福晉,但我心裏永遠為你留著一方空地,隻要有我在,就不能讓你受委屈。”他的話讓我感動不已,忙用手覆上他的唇:“不要說了,我明白。”說完轉身就走,他連忙把包裹遞到我手中,看著我默默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