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沿著運河又往南行,岸邊的花紅柳綠也顧不上再欣賞了,康熙帝此行的目的就是考察河工,一直到了杭州,算是此行的終點。康熙帝連日來忙著接見治河官員和地方官,更無暇顧及其他。
在杭州逗留的時間很短,康熙帝忙完之後,在此出發,一路不再停留,直奔京城。由於連日的奔波,又加上南寒北涼,康熙帝竟然冒了風寒,開始燒起來。這可急壞了我們近侍的人,忙著叫太醫,擰帕子擦臉覆額,一天下來忙得腳不點地。幾位阿哥守候在外廳,不時地打探。夜裏三更時分,康熙帝的燒終於退下來,我們鬆了一口氣,我趕忙告訴了幾位阿哥,讓他們歇著去。
十三阿哥故意放慢了步子,等著幾位兄弟都離開了,方拉著我的手說:“婉兒,辛苦你了,今夜就有勞你在這兒守著了。出門在外,侍從們本來就少,你還警醒些,時刻注意著。皇阿瑪有什麼不適及時叫人告訴我。我就在隔壁。”
我點點頭,催著他:“快點去歇著,怎麼婆婆媽媽起來?”他一笑,點了點我的鼻子,轉身走了。我也回到康熙的寢房,康熙帝鼻息很重,時不時地憋著,睡得似乎很難受。
我很想叫醒他,給他按摩一下手指,這樣鼻塞的現象就會好很多,但是還是沒那個膽子。康熙帝睡了一會,翻了一下身子,嘴裏還咕努著,似乎正在做夢。被子滑落在一邊,我近前給康熙帝掖了掖被子,他忽然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我心裏大驚,不知道他是清醒著還是尚在睡夢中。他攥住我的手是什麼意思?帝王的心思誰能猜透!古來就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唐玄宗不是也看上了他的兒媳了嗎?萬一康熙帝一時控製不住,要是要我從了他我該怎麼辦?
我不禁急得渾身是汗,這種事既不能喊又不能叫,驚動了十三阿哥對他更不利。我試著抽了抽手,紋絲不動。怎麼辦?怎麼辦?我就像鐵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康熙似乎渾然不覺,嘴裏喊著:“敏敏,敏敏。”我想著這是不是哪個嬪妃的小名?看來他是在做夢呢,把我當成了別人。我輕輕地呼著:“萬歲爺,萬歲爺,奴婢不是敏敏。”
他忽然清醒過來,猛地坐了起來,渾身都是汗,倒嚇我一跳。他睜大了眼睛,仔細地看著我,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良久,他方喃喃自語:“你終究不是她啊,不是她啊”,但依然牢牢攥著我的手。
我乍著膽子問道:“她是誰啊?就是敏敏嗎?”他的眼神看向了遠方,露出了少有的溫柔,已經陷入深深的回憶中去。
夜,就像靜止了一樣,我耐心地等著。仿佛過了幾個世紀那麼久,我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他卻開口了:“敏敏就是十三阿哥的生母。”我好奇地接了一句:“那是怎樣的女子?”是啊,一個什麼樣的女子,能夠在嬪妃充塞的**得到皇帝的青睞,並且死後這麼多年,還能在一個帝王的睡夢中出現。
他幽幽地說道:“那是個夢一樣的女子,那年,她站在秀女隊伍裏,朕一眼瞥見了她,就喜歡上她了。天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他頓了頓,似是有點疲勞,神情沮喪。我輕輕地問道:“萬歲爺,奴婢給您倒杯水吧?”他點點頭,鬆了我的手。我轉身在茶吊子裏倒了一杯溫水,服侍著他喝了。
他咳嗽了一聲,接著講述那個遙遠的愛情故事,“本來,這些選秀的事都是皇太後和幾個有頭臉的嬪妃負責的,可是朕那次卻破了例,單獨把她的名字——‘章佳氏’勾了出來。”他舔舔嘴唇,繼續說下去:“在**中,她並不是最美的,可朕卻唯獨喜歡她這樣的。她來到宮中好像並不開心,眉頭始終沒有舒展過,朕也從來沒有看到她笑過。”
“她像是對宮裏的一切都漠不關心,連宮裏那些規矩也懶得理會,一些宮嬪常有的嫉妒心態她也沒有。說真的,她連朕這個皇帝,這個丈夫也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過。平時足不出戶,隻知吃齋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