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本來並無大礙,隻不過由於兩位公主分別離去而悲傷不能自抑,經過這麼長的時間,我也漸漸地緩了過來,依舊到康熙帝跟前服侍,看著他每天在臣子們麵前談笑自若的樣子,我的心如同針紮樣痛,這是怎樣的一個父親啊,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表露對兒女的幽思!
康熙帝對我越發的信任,我出入宮掖也有了很大的自由。有一次,康熙帝興致勃發,和我談起了幼年的事情:“朕年幼時,雖然沒有父母的教誨,好在朕還有個皇祖母。那時皇祖母身邊有個侍女叫蘇麻喇姑的,是朕的良師益友。這個女子不簡單哪,談吐、見識都非一般女子所能比,朕幼年所學全賴於她。朕觀你的學識、才華,並不下於她,所以,有時,朕常常是把你當做了她。朕幼年時,雖少了父慈母愛,但卻有皇祖母和太後、蘇麻喇姑的陪伴,並不覺得寂寞,而今,一個個都做了古,隻有太後尚健在,好在老天又讓朕遇到了你,此不是命也,運也!”說罷,歎息著,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我見他眯著眼睛沉思不語,就靜靜地站在一邊。停了一刻,他忽地睜開雙目,看著我道:“你能得到朕的信任,是你的福分,可也難保沒有禍害。”
我聽他說得奇怪,不禁大驚,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他自失地一笑:“放心吧,一切都由朕在。你聰明有餘,卻曆練不足。在這深宮中,處處都隱藏著危機。現在太子雖已複位,但其他的阿哥們對皇位的爭奪是一絲一毫都沒有慢下來,太子之位恐怕不能久坐啊!”
我疑惑地問道:“萬歲爺難道就沒有萬全之策嗎?”他歎道:“朕老了,這是遲早的事情,江山代有易主,這個早在朕的意料之中。不管是誰,總是朕的兒子。不過這大好的江山是祖宗費力打下來的,又經過朕嘔心瀝血的治理,才有了現在的氣象。太子也是不成器啊,要朕怎麼保他!朕總得把江山交給一個有魄力的兒子手裏才放心哪。”
說完,仰頭歎息一聲,臉上布滿了滄桑。我輕輕地走上前,給他捶著,一邊慢慢地說著:“論理,奴婢是不該插嘴的,萬歲爺如此信任奴婢,奴婢願肝腦塗地回報萬歲爺,希望奴婢能給萬歲爺分擔一些憂慮。”他點點頭:“朕沒拿你當外人,你也不必拘於常理,有什麼話就盡管說吧。”
我忙跪下,他笑著說道:“看看,又來了,朕不是剛剛說了你不是外人嗎?到這兒來坐著說。”我忙謝了,坐在一邊的腳踏上,看著他的眼睛說道:“萬歲爺,奴婢是一介女流,對國事自然不敢妄言,奴婢心裏想什麼還是直說了,現今雖然呈現盛世景象,但諸阿哥們結黨營私,難保下麵不會出現貪贓枉法、蠅營狗苟的事情,日子長了,怕是難以控製,萬歲爺還是應該慎重,選一位堪當大任的繼承者,能夠挑起大梁,把這不好的局勢扭轉過來。”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的何嚐不是啊,午後你還過朕這兒來,朕要召見幾位阿哥,議論國庫虧空的案子。”我忙搖手:“萬歲爺,不可。婉兒何等身份,怎麼能夠參與到這些事情中來呢。”
他嗬嗬笑著:“不妨,萬事都有朕呢,你盡管躲在屏風後麵聽聽幾位阿哥的說法就可。朕要你看看到底哪位阿哥能夠精心為國!”看著他如此鄭重的目光,我隻好點頭應下。
午膳過後,我不敢耽擱,匆匆趕往養心殿,康熙帝坐在那兒悠閑地喝著茶,見我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笑著指了指身後的屏風,我一閃身躲了進去。
接著就聽太監高喊:“請阿哥們入內。”隻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看來阿哥們都進來了,劈裏啪啦地打下了馬蹄袖給康熙帝行過禮,俱都坐下。我隻聞參差不齊地請安聲,聽不出十三阿哥是否也在裏麵,康熙帝已很少召見他,不知這次會不會讓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