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鸝兒對殷公子那可以說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她真不敢相信,一個瘸子,帶著一個傻嗬嗬的自己,居然就從青州都督府那麼多精明強悍的侍衛眼皮底下逃走了。臨走的時候收拾的一大包袱行李全扔在馬車上,兩個人一人揣一根銀錠子在城裏蛛網般的道路上左折右轉,沉進了集市熱鬧的人流中。
這裏剛出青州,進了邲州的地界,殷公子碼準了這個時機,帶著鸝兒在集市熱鬧的茶樓裏找間雅座躲到傍晚,然後大大咧咧地找間銀鋪,把兩根銀錠子換成散碎銀子和一些銅錢,買了幾件衣裳,到客棧開間房,住下了。
一晚上黃鸝兒都沒睡著,先是搬把椅子抵住門,再來幹脆把桌子推過去,在窗邊榻上翻來覆去一陣子,又把房裏喝水用的粗瓷杯子拿兩隻放在桌子角邊上,萬一外頭有人推,也許能掉下來響一聲提個醒。
床上的殷公子好笑地指指榻上頭的窗戶:“人家要是從那邊進來,你怎麼辦?”
黃鸝兒這才想起來還有扇窗,瞪著看了半天,下定決心般一揮手:“公子你放心睡,我就坐在這兒守著,看誰敢進來!”
剛出正月,晚上陰陰地涼。黃鸝兒披著被子,當真抱著膝瞪著眼守在窗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天光微亮,帶著殷公子氣息的被子蓋在她身上,她坐起來揉揉眼,看見桌子椅子已經被搬回了原位,殷公子坐在桌子邊上扒拉桌上的幾塊銀子,看見走過去的黃鸝兒,把幾小塊銀子往她的方向一推:“這些,給你。”
黃鸝兒站定腳步,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微笑,和那幾塊發著白色微光的銀子:“幹嘛?我不走!”
“不走難道在這兒等死?”殷公子站起來,手指在她腦門上一彈:“傻丫頭,我不是趕你走。這錢你拿著,到青瀾江邊上找條船,咱們不坐車了,改坐船。”
“可是船上危險,那些賊人說……”
“富貴險中求!”殷公子眼睛微眯,神色睥睨地對黃鸝兒笑道,“記著我的話,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
這座城市依江而建,經人指點黃鸝兒找到了最大的一個碼頭。穿著昨天殷公子特意買的男裝,頭發束著,她看起來就象個小書僮。
所幸鸝兒一向性格豪爽,並不象別的姑娘那樣扭扭捏捏,她壯起膽子湊到人多的地方問了幾回,真就給她問到了一條即將離埠北上的貨船。熱心腸的老艄公領她找到泊在碼頭邊上的這條船,又幫著喊來了船老大。
這是一條青瀾江上再尋常不過的船隻,往北方運送邲州出產的優質無煙煤,碩大船身裏堆得滿滿尖尖全是烏黑煤塊,船頭船尾分別有兩間艙室,船頭的住著押船的船夫,船尾的艙室就騰出來捎帶黃鸝兒這樣的客人。
恰好約好一起出發的客人臨時有事走不脫,兩間艙室裏有一間是空著的,黃鸝兒急不可奈交了錢,飛跑回客棧接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