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閉的殿門被人輕手打開,黃鸝兒窩在床上臉朝牆,甕聲甕氣大叫一聲:“誰讓你進來的!”來人似乎頓了頓,然後慢慢地走進殿來,停在床榻邊。黃鸝兒把臉埋進被子裏,搖頭道:“出去出去,讓我一個人呆會兒……”
有隻大手扶住她的肩膀,黃鸝兒熟悉的氣息傳來,她呻吟著又向裏躲,扭動肩膀想避開他的手。殷釋沒有跟她較勁,而是也湊上床去,手臂從背後攬住黃鸝兒的腰,把臉貼在她的背脊上。
“鸝兒,鸝兒……”
殷釋已經摘了冕,可能因為來的急,還穿著剛才在望天闕祭天時候的袞服,凜冽山巔站了那麼久,整個身體都涼透。撫在她腰肢上的手更是讓黃鸝兒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殷釋覺察到,遽然往後挪,衣、帶、圭、綬等翕翕索索響動著和她隔開一小段距離:“怎麼了,冷嗎?”
越是不想在他麵前哭,眼淚就越是忍不住,漸漸地肩頭也開始聳動,黃鸝兒咬住被角,嗚咽著哭得十分傷心。殷釋輕笑一下:“都要當娘親的人了,還好意思哭,嗯?”
屋裏本來就十分暖和,殷釋很快暖和過來,身上的衣服實在不方便動作,他下床去喊來人,一層層脫去袞服換上常服,這才摒退宮人,重新回到黃鸝兒的身邊。這麼一鬧騰,黃鸝兒的情緒平複了很多,擦幹淨眼淚躺在床上,任由殷釋摟著她。
黃鸝兒頭上釵環盡褪,發髻也有些鬆動,剛剛喝了藥呼吸間還帶著藥香,她半側著臉偎在殷釋懷裏,額頭光潔,眼眶紅腫。
“母親臨終的時候,先帝還未成霸業,領軍四處轉戰廝殺,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去注意到又有一個女人快要死了。”說這話時,他的氣息就吹在她耳邊。黃鸝兒抬起眼睛,看見殷釋寧靜平和的臉。
“我個那時候年紀小,驚惶失措地也不知道怎麼辦,四處延醫問藥一點效用也沒有,眼看著母親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也是冬天,渚州的冬天冷得象是地獄,母親拉著我的手不肯放,她一直念念叨叨地說對不起我,要把我一個人拋下了。我當時就有個想法,很奇怪那麼丁點大的孩子就能想到這個,我當時對自己說,隻要我有了孩子,不論他的母親是什麼人,身份再貴重或是再低踐,相貌再美麗或是再醜陋,我都要對他們一視同仁,絕不會偏袒一個忽視另一個。孩子能有什麼翼求?多看一眼,多問一聲而已。”
“可是我現在有點理解先帝當時的做法了,原來不同女人生出的孩子,對男人來說有著不同的意義。就象你……”用已經焐暖的手,握住黃鸝兒的手,閉起眼睛,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叫我怎麼想象,象對待其他孩子一樣,對待你生出來的,我們倆的孩子?”
偏殿後門外,穿過一條丈許長的遊廊就到了鑿於室內的溫泉池。池水清冽溫暖帶著些微硫磺味,殷釋把黃鸝兒放在池邊軟榻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服。宮裝太繁複,一層又一層的,所幸剛才被扶回來的時候已經解去了外頭的衣服,就是這樣,殷釋也費了老鼻子勁,累出一頭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