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鹹安元年十月十八日,儀妃黃氏於京城钜川之郊懸雲山離宮誕下皇長女。十月二十五日,儀妃晉為貴妃,尚未足月的皇長女被封為祚音公主。
也是鹹安元年十月十八日,懸雲山離宮望天闕石台被驚雷所震坍塌了半邊。
黃鸝兒沉沉睡著,頭歪向一邊,長長的頭發撥到另一邊,鋪滿枕頭。殷釋坐在床邊,鬆開她的手,把被子往上掇一掇,旋身站起。
偏殿地下跪著麵色驚惶的綠舟,見皇上走到麵前,她雙臂伏地,以頭相叩:“皇上!”
“鸝兒一向喜歡你,朕才留著你一條命,知道嗎?”
“皇上……”綠舟涕淚交下。
“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你是個聰明人,該怎麼做,應該清楚。綠舟,隻要做好你的份內事,儀妃娘娘身邊,總有你一席之地。”
那日在產房裏親眼見到碧血包裹著的小公主的人,全部從離宮中消失了。綠舟知道皇上單留下她一個人的用意,她用力吞咽著平抑心神,顫聲道:“皇上,娘娘對奴婢的愛護,奴婢百死莫報!奴婢隻求能服侍好娘娘,服侍好小公主!皇上,奴婢知道該怎麼做,救皇上給奴婢一個盡忠報恩的機會!”
殷釋看了她一會兒,冷哼一聲走出偏殿去,綠舟早流了一身冷汗,幾乎癱倒在地。
從皇後開始,無數的人送了無數的賀禮,為了搏美人一笑,殷釋命人挑一些精致有趣的送到懸雲山離宮去給儀貴妃娘娘把玩。黃鸝兒生下女兒之後整個人虛脫了,大睡三天後一通猛補,這才恢複了些元氣,隻是生產過程她有點記不清了,模模糊糊隻記得很痛。
說起祚音公主的封號來,儀貴妃娘娘也鬧了個不大不小的笑話。因為娘娘在坐月子見不得風,皇上的聖旨並沒有宣讀,而是直接捧進房裏遞到娘娘手裏看。黃鸝兒從頭到尾看一遍,眉頭不由得一皺,指著這個‘祚’字問來傳旨的宦官:“炸音公主?這是什麼意思?打雷麼?”
殷釋第二天來看她的時候,一進門就笑得合不攏嘴,黃鸝兒深不以為意:“誰叫你事先不跟我商量商量,這個祚字,誰能認識?”
“除了你,都認識!”殷釋刮她的鼻子,嗬嗬笑。
“祚音,不好聽!”
“嗯,還是炸音好聽!”
不管怎樣,儀貴妃娘娘還是依著自己的心頭好給女兒起了個小名,鶯鶯,既從了封號裏的“音”,又從了哥哥的“鷹”,自己是隻黃鸝兒,女兒就願她做隻黃鶯兒。
一月時間轉眼即逝,黃鸝兒在無數靈藥珍膳的滋補下人胖了一圈,十一月十八日祚音公主滿月的日子,風和日麗。東西都已經收拾好,明日一早回宮,宮裏早備好公主的滿月慶典。
滿了月終於可以痛痛快快洗個澡,雖然天不熱,可一個月不洗頭不洗澡,殷釋每回來了,黃鸝兒都不好意思讓他近身,自己聞著自己身上都有味。好在離宮裏遍地溫泉,在綠舟的服侍下,黃鸝兒褪盡衣衫解開頭發,深深泡進水裏,適意地一聲輕歎。
足足洗了一個時辰,才渾身酥軟地從水裏爬出來。腰身比原來粗了一些,衣服都是新做的,基本上全是喜慶的豔色,皇上喜歡娘娘穿紅色,綠舟便挑了一件大紅似火的裙子。雖然皇上沒說,可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過來,皇上對娘娘的寵愛,那可真是沒話可說。
穿好衣服,黃鸝兒對著鏡子左右照,不滿地撇撇嘴:“真是胖啊,醜不醜,綠舟?”
鏡子裏的人一頭烏黑長發披在豔紅的裙子上,臉色皎白,雖然比原來胖了一點,可多了不少以前從未見過的神韻,眼波流轉間,讓人心動。
“怎麼會呢娘娘,娘娘若是醜,奴婢們就沒地兒呆了!”
“是醜啊!”黃鸝兒捧住臉,她頗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姿色隻比平常略好一點,跟宮裏另外三位娘娘比起來那就差了一大截,既不知書也不達理,有時候自己都訥悶,殷釋為什麼對她這麼好?難道就是為了跟殷律賭氣?
黃鸝兒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笑,笑容有點無力,仿佛心裏也沒有底氣。“公主呢?”坐在妝台前,綠舟擦拭著娘娘的頭發:“剛吃過奶,睡下了。”黃鸝兒點點頭,拿起妝閘裏新添的首飾賞看。
隻聽得院裏叮當一聲脆響,隨即有人低喝:“什麼人!”
黃鸝兒一驚,手裏的金釵掉地,綠舟下意識護在娘娘身邊,緊張地向外看。屋裏其他的宮女也都緊張地聚攏來,看向院外。明亮日光照射下,院子裏突然多了幾條黑色身影,與侍衛傾力搏殺。黃鸝兒下意識地站起來要往外跑:“鶯鶯,鶯鶯在哪裏!”
綠舟和別的宮女死死拖住她,拉到床榻背後躲起來,聽外麵刀兵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