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沒有進入過南方濕熱地區森林的人,也許想象不到那裏頭的危險與艱苦,黃鸝兒雖然從小在平民家長大,但是母慈父慣,還有一個全天下誰都會犯錯就是妹妹不可能犯錯的哥哥,把她寵得沒邊沒沿沒大沒小,從來沒吃過辛苦。進了宮在殷律身邊當了一陣子光說不練的宮女,成了娘娘之後就更是獨得皇上的寵愛,殷釋對她的好讓所有見到過的人都目瞪口呆。
所以儀貴妃娘娘在密林裏隻走了半個時辰,就已經累得香汗淋漓嬌喘微微,殷律笑著搖搖頭,背朝著她略彎下腰:“來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讓殷律背,黃鸝兒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殷律不理她的拒絕,拽著胳臂直接把她背了起來,大步朝前走去:“你的底細我清楚,在我麵前少逞能!”
黃鸝兒很是害了一會兒臊,如果她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或許可以很安心地任由殷律背著。可是與她緊緊貼合的那具身體是如此地精壯有力,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汗水的男人氣息籠在黃鸝兒周身,她分夾在他身側的兩條腿被他穩穩地握著,她的胳臂圈在他脖子上。兩個人的姿勢如此親密,曾經這是黃鸝兒心裏最大也最忐忑的夢想,那時候她是多麼地愛這個男人,愛到心甘情願讓自己卑微的程度,被他看上一眼,聽他說一句話都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殷律走的時候十分小心,不停地彎腰側身,避讓開可能會打到黃鸝兒的樹枝,這樣走起來就更累,很快汗濕衣背,連發梢上也開始往下滴汗。黃鸝兒心疼地用袖子幫他抺了去,輕聲道:“我自己走吧,慢慢走,沒事的。”
殷律也不回答,隻是雙手緊了一緊,繼續向前走著,一步也不停。黃鸝兒催著又說了一遍,他半側回頭來,似笑又似薄怒地用眼角看了看她,緊緊抿住了嘴唇,走得更快。黃鸝兒不得不抱緊殷律,過了好一陣子,她輕輕地在他耳邊長歎一聲,安靜地趴好。
密林裏沒有風,很是燠熱,看看前麵再看看後麵,不知道哪裏是邊緣,哪裏是盡頭。入目都是深深淺淺的綠,和他肩上的一角青衫。多少前歡往事,多少襟情羈夢,全部化作了黃鸝兒的一滴淚水,從眼角慢慢地滑出去,落在殷律的肩頭。薄薄的衣服已經吸滿了汗水,哪裏還能蘊得住這麼滾燙的一滴,蹉蹉跎跎地就沁在了他的皮膚上,沁進了他的心底。
長的是情,短的是恨。這一滴淚水流過的歲月也分不清到底是長是短,是情是恨。殷律把嘴唇抿得死緊,聽著耳邊黃鸝兒用盡全力也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喉間吞咽著,喉節上下滑動,酸澀難當。
帳篷原來全馱在馬背上,現在徒步,肯定不可能背著那麼重的東西,走了整整一天筋疲力盡的眾人沒找到合適的棲息處,隻好各自找棵大樹倚著,胡亂睡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