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被逼得太緊,負擔太多,管教太嚴?我從不作如此想。我很感激父母,他們鼓勵我利用並享受自己的稟賦,認識自己,表達自己。
孩子常因溺愛而被縱容壞,但絕不會因為愛而被慣壞。因為太小,我把一張凳子拖來拖去當墊腳,去看高處的東西;我每天都在失敗中過活——鞋帶又鬆了;豆子從羹匙中滾下去了;毛衣前後穿倒了。但是愛使我知道世界沒有什麼大問題,我感到安安逸逸。
我9歲時,家搬到波士頓。我長大了,讀完了學校,當記者耍了一陣子;結婚,有了自己的三個孩子。
養三個孩子比養一個更吵鬧、更好玩、更麻煩、更驚人、更奇異、更令人流淚,更溫柔。我三個孩子所發泄的情感與精力,其範圍之廣是我幼時所不曾見過的。我自己也是一樣。有時候看到一些我不曾享受過的遊戲,我嫉妒他們;有時候又願把我所曾享受過的再多給他們一些。
結果我們都很好!我們彼此互相學習。也彼此相愛。在他們身上,我看出世上每個人都需要是“獨一無二的”。
啊,隻要環顧世人,你會看出來:每個都是獨一無二的!
父親的歌
〔美國〕瑪麗琳·摩根·海麗勃格 周瑤明 譯
他不會樂器,甚至五音不全,然而,他卻教給了我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
每當我閉目靜思時,總是情不自禁地回憶起父親教我聆聽歌聲的那個晚上。當時我大約五六歲。在那個年代,內布拉斯加就像一個巨大的灰潭。夏天的中午,赤日炎炎似火燒,烤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晚上,我躺在床上,突然,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照亮了那條綠白相間的印花窗簾。雷聲從遙遠處隆隆而來,似乎顯得越來越憤怒。我把阿爾塔阿姨的那條用碎布拚成的被麵繞在頸上,雙手緊緊抱著枕頭。軟百葉簾哢哢作響,榆樹枝條刮擦著屋簷,狂風呼嘯著鑽進窗子的縫隙,聲如鬼哭狼嚎。忽然,又是一道強烈的閃電,把整個房間照得亮如白晝,緊接著就是一聲驚雷,如同成千上萬個炮彈在炸響。我真想逃到父母的臥室去,但我被嚇呆了,隻會放聲大哭。
此刻,父親來到了我的床沿,用手輕輕地搖著我。見我逐漸安定下來,便說:“聽!暴風雨裏有歌聲呢,你聽得見嗎?”
我不再抽泣,凝神諦聽起來,又是一道閃電。又是一聲炸雷。“聽那鼓聲,”父親說,“少了鼓聲,音樂該有多糟糕啊!沒有節奏,沒有深度,沒有神韻。”
鬼哭狼嚎般的風聲又響了起來,我把父親偎得更緊。“嘿!”他在我耳畔輕輕說道,“我們的樂隊裏又多了一隻口琴。你聽見了嗎?”
我側耳傾聽。“不,”我輕聲說道,“我覺得這像豎琴。”
父親拍拍我的臉頰,微微一笑。“現在你已經會想象了!閉上眼睛,看看你能不能跨越聲音之上並駕馭住它。它會把你帶到令人驚訝的境界。”
我閉上眼睛,極為虔誠地聆聽起來。我駕馭著豎琴的聲音,一直馳騁到清晨。這一覺真是太神奇了。
父親是個醫生,24小時內隨時去農家應診。他不會樂器,甚至五音不全。但他熱愛聽過的音樂,時常在屋裏扯著吵啞的嗓子高聲歌唱。當我們嘲笑他時,他就會說:“嘿,一首歌如果不是大家來唱,還有什麼好處可言呢?”有時,他坐在日光室裏,用古老的維多勒琴彈首自己想角的樂曲,但彈了幾分鍾後就會陷入沉靜。有一天,我問他,音樂停止後他在幹什麼?
“噢,”父親把手放在胸口說,“這正是真正的音樂開始的時候,我在聆聽我自己的歌。”
當時,我並不完全理解。隨著歲月的流逝,父親開始教我怎樣聆聽自己的特殊的歌。有一次,我們在佛羅裏達州的洛基山脈,觀看著奔騰的水流衝擊巨岩的邊緣。“瀑布裏有節奏,”他說,“你聽得見嗎?”對我來說,瀑布的聲音以前聽來總是一樣的,但現在當我閉上眼睛仔細傾聽時,我發現自己確實在奔騰的流水中感受到了波濤洶湧的精妙節奏。
“音樂蘊含在宇宙的萬象中,”父親說,“它在季節的變換間,在心髒的跳動中,在苦樂的循環裏。不要忽略它,隨它一起流動讓自己融會進它的節奏裏。”
此後的一天,我站在一艘海軍軍艦的甲板上,和擔任艦醫的父親吻別。這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我覺得很可怕。一星期來,我一直專注地端詳著父親的臉龐和手勢,為的是,一旦父親回不來,我能夠回憶起他。
終於到了離船的時候了。刹那間,孩子的驚恐攫住了我,我用雙臂緊緊抱著他,不讓他離去。“聽!”他和藹地說,“你能聽見波浪中的音樂嗎?”我屏息而聽,果然,濤聲中出現了跳動的節奏,頓時,我感到身上出現了一股堅強而可靠的力量。我鬆開了緊抱著父親的雙臂,毅然地跨過了跳板。
父親順利歸來了。不久後的一天,我聽到了自己生活中的音樂。那時,我在公立學校當聽說治療師。我很樂意幫助生活不便的孩子,有一個名叫莎莉·安的孩子的遭遇實在使我心疼。
莎莉·安是一個長著一頭長長卷發的漂亮小姑娘,雖然她雙耳沒有完全失聰,但她的小學一年級卻是在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的聾啞學校上的。現在,既然本地學校有了聽說治療師,她的父母就把她領了回來。對她來說,回家是多麼激動啊!然而,幾星期過去了,莎莉·安顯然不能適應。她老是感到灰心。一段時間後,她失望了,不願再努力聽講。她的父母親開始考慮送她回奧馬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