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盆排列在牆腳,從牆頭垂下十條麻線,每兩條距離七八寸,讓牽牛花的藤蔓纏繞上去。這是今年的新計劃,往年是把瓦盆擺在三尺光景高的木架子上的。這樣,藤蔓很容易爬到了牆頭;隨後長出來的互相糾纏著,因自身的重量倒垂下來,但末梢的嫩條便又蛇頭一般仰起,向上伸,與別組的嫩條糾纏,待不勝重量時重演那老把戲。因此牆頭往往堆積著繁密的葉和花,與牆腰的部分不相稱。今年從牆腳爬起,沿牆多了三尺光景的路程,或許會好一點兒;而且,這就將有一堵完全是葉和花的牆。
藤蔓從兩瓣子葉中間伸出來以後,不到一個月工夫,爬得最快的幾株將要齊牆頭了,每一個葉柄處生一個花蕾,像穀粒那麼大,便轉黃萎去。據幾年來的經驗,知道起頭的一批花蕾是開不出來的;到後來發育更見旺盛,新的葉蔓比近根部的肥大,那時的花蕾才開得成。
今年的葉格外綠,綠得鮮明;又格外厚,仿佛絲絨剪成的。這自然是過磷酸骨粉的功效。他日花開,可以推知將比往年的盛大。
但興趣並不專在看花,種了這小東西,庭中就成為係人心情的所在,早上才起,工畢回來,不覺總要在那裏小立一會兒。那藤蔓纏著麻線卷上去,嫩綠的頭看似靜止的,並不動彈;實際卻無時不回旋向上,在先朝這邊,停一歇再看,它便朝那邊了。前一晚隻是綠豆般大一粒嫩頭,早起看時,便已透出二三寸長的新條,綴一兩張長滿細白絨毛的小葉子,葉柄處是僅能辨認形狀的小花蕾,而末梢又有了綠豆般大一粒嫩頭。有時看著牆上的斑駁痕想,明天未必便爬到那裏吧;但出乎意外,明晨竟爬到了斑駁痕之上;好努力的一夜工夫!“生之力”不可得見;在這樣小立靜觀的當兒,卻默契了“生之力”了。漸漸地,渾忘意想,複何言說,隻呆對著這一牆綠葉。
即使沒有花,興趣未嚐減少;何況他日花開,將比往年盛大呢。
你一定會聽見的
桂文亞
你聽過蒲公英梳頭的聲音嗎?蒲公英有一蓬金黃色的頭發,當起風的時候,頭發互相輕觸著,像磨砂紙那樣沙沙地一陣細響,轉眼間,她的頭發,全被風兒梳掉了!
你聽過80隻螞蟻跑步的聲音嗎?那一天,螞蟻們排列在紅紅的楓葉上準備做體操,“噗!”一粒小酸果從頭頂落下,“不好,炸彈來了!”頃刻間,它們全逃散了!你聽過雪花飄落的聲音嗎?一個寧靜的冬夜,一朵小小的雪花,從天上輕輕地、輕輕地飄下,飄啊飄,飄落在路邊一盞孤燈的麵頰上,微微的一陣暖意,小雪花滿足而溫柔地融化了……
如果你問,這都是想象的聲音吧?我怎麼聽不出來呢?那麼我再說清楚一點:你總聽過風吹的聲音吧?當微風吹過柳梢,當清風拂過明月,當狂風撲過巨浪,當台風橫越山嶺,你總聽到些什麼吧?
你總聽過動物的聲音吧?當小狗忙著啃骨頭,小金魚用尾巴撥水,金絲雀在窗沿唱歌,當兩隻老貓在牆頭吵架,三隻蘆花雞在啄米吃,你總聽到些什麼吧?你也總聽過水聲吧?當山間的清泉如一枝銀箭奔向溪流,當嘩啦啦的大雨打向屋脊,當小水滴清脆地落在盛水的臉盆裏,當清道夫清掃水溝裏的落葉,當媽媽開水龍頭淘米煮飯,你總該聽到些什麼吧?說得明白一些,隻要你不是聾子,隻要你的兩隻耳朵好好地貼在臉側,打你初生那一刻哇哇大哭起,你就在聽,就不得不聽:你學著聽奶奶搖搖籃的聲音,媽媽衝奶粉的聲音,爸爸打噴嚏的聲音;學著聽開門、關燈、上樓梯、電話鈴的響聲。這些隨時在你身邊發出的響聲,你怎麼會聽不見呢?你當然知道,聲音就是物體振動時與空氣相激蕩所發出的聲響。每一種聲響,每一種聲音,都代表了不同的意思。從聲音裏,人學會了分辨、感受喜怒哀樂,也吸收了知識。愉快動聽的聲音,帶給我們快樂;嘈雜無聊的聲音,則會使我們痛苦。伴著各種聲音,我們逐漸成長。
我們可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用心聽,用心看,世界就會變得豐富奇妙。
可是,說也奇怪,當一個人習慣了某種聲音或者潛意識裏抗拒某種聲音的時候,它們竟然不知不覺地消失了。例如馬路上急馳而過的汽車聲,隔壁工廠轟隆隆的馬達聲,老奶奶嘮嘮叨叨的抱怨聲,久而久之,左耳進右耳出,人,開始了對聲音的“過濾”。聰明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聽,什麼時候不該聽。這是因為他在“聽”的成長過程中,學會了選擇和思考。他聽進心裏的聲音,不僅“好聽”,也是“有益的”。這些聲音,充實了他的生活,使他得到很多樂趣。
可是對一個不用心聽又沒有興趣聽的人來說呢?久而久之,就成了“沒有感覺”的人。當大家說“好”的時候,他盲目地跟著鼓掌,大家批評的時候,他也跟著搖頭。鳥啼蟲鳴,隻是一種“聲音”,即使美妙的音樂,也隻不過是幾種樂器的組合。
想想看,如果一個“充耳不聞”的人,對外界的一切已經無動於衷,必然也是一個“視而不見”的人了。當一個人喪失了接收“世界聲音”的能力,不也正意味著這個人內心世界的封閉和退縮,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木頭人嗎?你善於用你的耳朵嗎?你聽見了世界的聲音嗎?你用心聽了嗎?你聽見了什麼?這裏有幾個聲音遊戲,你要不要試著玩玩看,也試著把感覺記錄下來?輕輕鬆鬆嚼幾片脆脆的餅幹、幾顆硬硬的糖果,感覺一下是什麼聲音?把玻璃紙揉成一團,然後聆聽它緩緩舒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