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我問,現在我敢於主動跟他說話了。
“是藥材。”外公頭也不抬地說:“鍋裏有飯,自己去熱一熱吃。”
我沒動,隻是看他在子那裏刨。他把那植物刨下來,從植根所在的土裏挖出一顆小小的生薑狀的東西,放進一旁像是搗蒜用的一個挺大的石缽裏。然後,他把那根竹筒從提包裏取了出來。看到被紙包裹的竹筒,我又想到昨晚吊死的那女的,心裏一陣難過,忿忿地瞪了我外公一眼,不過他看不到。
外公打開紙包,拿起竹筒,緩緩往石缽裏傾倒,突然,一個指甲蓋那麼大的黑黑的像是木炭一樣的東西掉了出來。
“這是……”我有些好奇,竹筒裏怎麼會有這麼個東西?
“這是死人的魄化成的,人在死的時候,魂出命門魄出口,也就是說,人的魂會從命門飛走,而魄則會從嘴裏隨著最後一口氣跑出來。但是吊死的人最後一口氣被憋住了,出不來,那魄也就出不來,它會沉降入土,就化成了這麼個東西。《本草綱目》裏管它叫人魑,它是死人的魄化成的一種很陰的東西,我把它煉成藥讓你吃了,就能隱藏你身上的氣場,今晚過來的冤頭債主就不容易找到你了……”
外公說著,抬眼看了看我,可能見我一臉茫然,搖頭道:“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今晚過了十二點,冤頭債主就會找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到時候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然的話,你就給那個吊死鬼當兒子去吧!”
聽著外公又一口一個什麼‘冤頭債主’,我終於忍不住問:“什麼是冤頭債主啊?”
“就是你上輩子欠了別人債,比如命債、錢債等等,還沒有償還就死了轉世投胎了。你的那些債主們死後因為心裏有怨恨不肯投胎,地府也拿他們沒辦法,隻得在特定的日子前後讓他們過來找你討債,他們就是你的冤頭債主。今年是你的本命年,而你的生日就是一個特定的日子,你懂了麼?”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裏一陣發毛,“他們?難道說有很多?”
“不然你以為呢?”外公看我一眼。
“不是……不是隻有那一個‘女鬼’麼?”
外公歎道:“要是隻有她一個,你還躲個什麼勁?之前她找你討債要索你的命,但卻被你逃過了一劫,今年她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後麵要來討債的不是那‘女鬼’,而是別的什麼債主。
“你在想什麼呢?”外公問。
“沒有,我……我上輩子為什麼會欠了別人那麼多債啊?”
外公哼了一聲,“我要是知道,那就好辦了。”
外公說,這是我命裏的劫數,上輩子欠下的債,按說是不應該作用到我這輩子身上的,所以,我不會像吊死的那女人一樣,劫無可化解。不過,我的情況看起來很嚴重,別人的冤頭債主索債,都是索走今生的健康或者運程,而我的債主,一來就要我的命,所以能不能躲過今年這一劫,就看我的造化了。至於要來幾個債主,‘他們’是以什麼樣的形式過來,要到時候才知道。
外公說著,拿起一個木頭做的像是搗蒜用的那種杵,一杵接一杵往石缽裏搗了下去。他告訴我說,他剛才從土裏挖出來的這塊‘藥材’是一種比較罕見的野薑,原產於南方的深山裏,來到北方由於水土不服隻能長這麼大。南方的山民夏天把這種薑搗成汁,隻需要幾滴拌在水裏塗抹在身上,就可以防蚊蟲除穢氣。
說話間,那薑和那塊‘炭’都被搗碎了,混合在了一起,像一塊黑乎乎的濃痰,看著令人惡心。
“走吧。”外公說。
我跟在他後麵,來到一直緊鎖的那間屋子門口,外公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上的鎖。
先前我以為這間屋子裏有什麼寶貝,所以那晚那條大蛇過來要偷,眼下進到裏麵一看,不過是一些瓶瓶罐罐,看起來又舊又髒,不禁大失所望。外公打開一個很肮髒的瓶子,一股腥臭味兒躥了出來,我不禁想到在我家時外公給我喝的那種水,看樣子應該就是從這裏拿過去的,胃裏一陣惡心。我本來想問他這是什麼東西,又怕他說是屎尿之類,那我肯定會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也就沒敢問。
外公把那瓶子裏的‘汙水’倒了一些在石缽裏,端到了睡覺吃飯的那間房,用另一個缽扣住,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