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臨危受命(1 / 3)

“中奧文化協會”在維也納大飯店組織最後一次全體協會會員的活動。

“中奧文化協會”是任可調任維也納不久,由他發起組織的廣交維也納各界人士的一個民間協會,有二百多人參加,包括在維也納的奧地利政治家、作家、藝術學者和實業家等方方麵麵的人物。協會經常舉辦各種交流、交誼活動,組織晚會、舞會、參觀、演講以及周末旅遊等等。密切往來成為要好朋友的有二十多人,往常無論是結伴去位於風景優美的山上的“南鐵道大飯店”共度周末,還是到“維也納酒店”等地方聚會,談論的話題多半是文化、風俗、習慣之類,但是,隨著政治形勢日趨險惡,開始越來越多地討論起時局。

因為是最後一次,幾乎“中奧文化協會”的所有人士全來參加了。為了避免直接刺激納粹的神經,此次活動的名義是“遊藝活動”。任可親自擔任活動的主席。任可安排好了節目的內容。其中,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是白瑞斯的題目為《中國的文字美》的演講。在演講中,他用自己的親身體會,說中國的文字是最美的文字,是最符合邏輯的文字,也是最優雅與藝術化的文字。談到中外的詩歌對比,他斷定說,沒有一個國家的文字的詩歌在音韻與意境上比得上中文詩句的美麗雋永。一邊說,他還一邊用粉筆在黑板上寫出李白的《靜夜思》詩句:“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將這首詩作為佐證。聽眾無不為之動容。他們都以為中文是十分艱深難懂的語言和文字,又以詩歌為甚,對白瑞斯能夠深入淺出、如數家珍,均歎為觀止。其實,白瑞斯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奧地利人,而且從來也沒有到過中國,他學會中文,完全是憑著自己的努力和興趣而無師自通,並且他能說一口地道的“北京腔”。他第一次去見任可,拿了一篇他自己用中文寫的文章請任可幫忙修改,那時任可的女兒,已經在任可的親自教導下,能夠認字,會寫一點小文章,麵對白瑞斯的佳作驚歎不已,不相信能有這樣一位洋人,寫出這麼優秀的中文文章!白瑞斯笑著但卻十分認真地對任可和其女兒說:“我正在翻譯班固寫的《漢書》呢!”他這一說,令任可也對他刮目相看。從此以後,任可與白瑞斯交往密切起來。

今天的節目裏還有中國人馬昆侖演奏鋼琴。這種西洋樂器在這位中國人的十個手指頭下,發出如同行雲流水、抑揚頓挫、婉轉翩躚的美聲。

最打動人的音樂,出自餘聲的十指尖。他是從希特勒童年生長過的地方——奧地利的一個小城市林茨請來的一名中國留學生。他的琵琶獨奏堪稱絕妙。彈到快樂之時,聽眾頓覺神清氣爽;彈到悲傷憂鬱時,忽然愁腸寸斷;戰場戰鬥之瞬,則又山崩地裂,風雲為之變色!在座的賓客莫不為之驚異,旋即掌聲雷動。餘聲是上海人,彈奏的技法和曲目是家學淵源,世代相傳,並非是從別個師父和專門學校學習得來,因此人們難得一聞。

該最後一個節目了,款款走上前來的,竟然是任可的小女兒任伊曼!她用自己獨有的童音唱起了《鬆花江上》。

“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那裏有森林煤礦,

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剛唱了兩三句,台下的中國人就都跟著唱和起來。

“九一八,九一八……”

唱到這一句,台下的不少洋人居然也跟著動情地哼唱了起來。

“我的家在東北鬆花江上,

那裏有我的同胞,

還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從那個悲慘的時候,

脫離了我的家鄉,

拋棄那無盡的寶藏,

流浪!流浪!

整日價在關內,流浪!

哪年,哪月,

才能夠回到我那可愛的故鄉?

哪年,哪月,

才能夠收回那無盡的寶藏?

爹娘啊,爹娘啊。

什麼時候,

才能歡聚一堂?

……”

整個會場悲壯激昂的歌聲響成一片。在這樣的非常時刻,中國與奧地利這兩個雖然遠隔千萬裏,但卻同樣有著悠久曆史與燦爛文化的東西方國家,麵臨著同樣的亡國滅種的危險,他們爆發出了共同的心聲!一時間,這些白皮膚、藍眼睛、黃頭發的奧地利人、維也納人,在這跨越國界的音樂與歌聲中,同樣的被侮辱和被壓迫的國家與民族的人們,他們的心靈溝通,引起了強烈的共鳴!

正在這時,有一個瘦小的留著一撇小胡子的人竟然快步走上台來,將一捧“夜來香”奉給小小的任伊曼。在人們讚賞的目光中,任可卻發現,這個人自己不認識,在協會中從來也沒有出現過。細心的他問身邊的協會秘書,但秘書也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