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維也納,進入了冬季。陰冷潮濕灰沉沉的天空籠罩在城市上空,與在夏季到處飄著花香與優美的華爾茲圓舞曲的“多瑙河女神”判若兩樣。
維也納在哭泣,多瑙河女神在痛苦中呻吟!
自從那個“水晶之夜”——到處充斥著被砸碎的玻璃的夜晚之後,維也納陷入了一片狂躁與混亂之中。
這座城市被納粹攪動起兩大股濁流,就像是多瑙河雨季漲潮時的奔騰洶湧。
每天,都有大群猶太人男女老幼,在被搜光了家中和身上的一切之後,排列著隊伍,邁著沉重的步伐,被納粹押解到原來已有或者嗣後加速建成的各個集中營。
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猶太人在手中、身上、口袋裏拿著揣著各種資料、表單奔走在街頭巷裏,奔走在各國使領館。
已被押走的,心死了;正在奔走的,心急了。雖然明知那數十座使領館已經對他們關緊了大門,但是,為求生的欲望,為求生而出走的欲望,仍舊是他們心底的一絲夢想、幻想。夢想、幻想、期冀、企盼、希望,當所有這些都愈益走向破滅的時候,絕望、恐懼與焦慮就像毒蛇,齒齧著這些猶太人的大腦、神經和心髒,又像一股令人窒息的氣體,在他們之間蔓延。
已經有人開始自殺!有單個人的,也有整個猶太人家庭的。悲劇也開始蔓延,甚至像病毒般傳染。有的猶太“拉比”還重申了“馬薩達要塞殉難”那悲壯的猶太人曆史事跡:那是在公元66年,巴勒斯坦的猶太人掀起反抗羅馬統治的第一次猶太戰爭,羅馬尼祿皇帝派兵鎮壓,並於公元70年8月攻陷耶路撒冷城,聖殿化為灰燼,被處死的猶太人不計其數。殘存的猶太義軍不足1000人,退守死海東南岸的馬薩達要塞,堅守兩年之久,羅馬軍隊圍困要塞付出傷亡1.5萬人的代價。猶太起義軍最終於公元73年4月15日猶太逾越節集體自殺。當羅馬官兵登上山頭時,隻剩下兩名婦女和五個孩子。那一天,為反抗異族的奴役,共有960名猶太人同時殉難。
但是,生命對每一個人來說都隻有一次,求生的欲望與生俱來,也是每一個人的最大動力!何況,一般來說,猶太教是反對自殺的。
中國駐維也納總領事館肯為猶太人辦理赴上海的簽證的消息早先隻是在猶太人中間秘密傳播,到現在,已不是什麼可隱瞞,也已是隱瞞不了的消息了。其實,當時中國的上海還真是一個世界上少有的“自由港”。因為那裏設有法國租界和公共租界,上海已經被日軍占領,國民政府喪失了對上海的統治和管轄的主權與行政權力,日本在戰爭初期又企圖吸引和利用富有的猶太人的資金,因此,到上海是不需要簽證的,但是,納粹德國卻規定,猶太人無論是從德國還是從奧地利、從維也納離境,必須到去往國家的使領館辦理“簽證”,以證明有國家願意接受。
即便是到了如此危急與緊急的時刻,仍然會有戲劇性的、類似於“黑色幽默”般的事件發生,就像多瑙河水偶然的回流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