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離區內的“唐山路”與“公平路”兩條猶太人居住最密集的弄堂,最近開始發生一些十分離奇而又神奇的事情。
“媽媽,我餓!”
7歲的姬茜有氣無力地伏在媽媽身上說,本該去上學的她,此刻,眼神中交織著祈求幫助的希望和無助的恐懼。
母親輕輕地扶她坐在椅子上,轉過身去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淚,卻正看見姬茜9歲的姐姐與剛1歲多的弟弟也以同樣的眼光望著她。
“唉……”母親傑希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無力地靠在鍋台上,不知所措地不斷用手摩挲著雖幹淨但已綴滿補釘的圍裙,鍋台上麵,擺放著上海人常用的煤球爐,但沒有往常能夠帶來溫暖和飯菜香氣的紅彤彤的火苗,煤球爐上麵架著一隻舊鍋,蓋子打開著,裏麵卻什麼都沒有。
三個孩子的話語和眼神,讓她心如刀絞。7歲的姬茜可懂事了,一個月以前,到了該上學的年齡的她,聽說可以去上學了,高興得又蹦又跳:“媽媽,我一定好好學,每次考試都拿一百分!”
每天,她都背上小小的書包,早早出門去上學,走到門口,總要吻一下送出來的母親:“您回去照顧弟弟吧,我會認真聽講的。”
果然,幾次小測驗,她都得到了一百分。
但是,一周前,她不能再去上學了,而且,餓得走不動了。
“難怪中國人說,禍不單行,“才出虎穴,又入狼窩”,我這是何苦呢!”
原來,姬茜的父親在“水晶之夜”中被投進監獄,傑希卡決定拚死一試,便帶著三個孩子去見蓋世太保長官,求他準許在自己和孩子們的出境許可證上蓋一個章:“讓我們去上海,或開槍殺了我們!”
“你敢再說一遍!”蓋世太保長官用凶狠的眼睛盯住她。
“讓我們去上海,要不幹脆殺了我們!”
蓋世太保長官猶豫了一下:“你是我所見過的最勇敢的猶太女人!”
最終,勇敢的傑希卡帶著當時7歲的姬茜及其1歲多點的弟弟和9歲的姐姐成功逃亡到陌生的上海。當時,踏上外灘的土地,姬茜覺得這裏堪比天堂。至今,她還記得後來和中國夥伴一起踢毽子、跳房子的情景。
天已經黑下來了,沒有吃的也沒有錢,點不起燈,母親隻好拉著三個孩子圍坐在家中唯一一張舊桌子旁,摟住他們,用粗糙的皺巴巴的雙手不斷地撫摸撫慰他們。
“捱吧,捱到天亮,媽媽再去想辦法。”
幾乎與此同時,鄰居不滿3歲的索尼婭哭叫起來,剛會說話和自己吃飯不久的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爸爸媽媽,我餓,我餓呀!我要吃東西,你們怎麼不給我吃飯,我不用你們喂,我自己吃還不行嗎!”
“索尼婭,不哭,乖孩子,別鬧。我們這就給你弄吃的……”母親輕輕地拍著她的淚臉,勸慰道。
“哪,哪還有吃的?”原本精明、但被饑餓折磨得有點木訥了的父親不知所措。
“傻啊你,去,快去,把窗戶紙撕下來一塊!”父親不解,但仍然遵從了妻子的要求,從窗戶上撕下來一張紙。那是按照日本當局的統一要求,糊到窗戶上的,說是遮住燈光,防止美軍夜間的空襲。
母親將父親遞給她的那張紙團成一團,然後放到一個碗裏,倒上了一點熱水,便用一把小勺將它搗爛了,變成了一團糊糊。原來,糊窗戶紙上粘有麵粉漿糊。
“孩子,來,吃點糊糊吧。”
索尼婭更小的時候,吃過奶糊糊,但是她雖然還小,眼看著紙糊糊,懂得不好吃,便不張嘴。
“索尼婭,你不吃,會餓壞的,吃吧,總比餓著強。”
在附近的一間破舊的石庫門房子裏,10歲的丹尼爾·雅各布森無精打采有氣無力地坐在破凳子上。往常,這個像小野馬一樣的男孩子難得一動不動地待在一個地方。在弄堂裏淘氣得出了名的他,幾乎有多動症,不是用足球將誰家的玻璃踢碎了,就是用彈弓射硬紙,將哪家的孩子腦袋上崩出一個大包。每天放學後從學校回家的路隻要走幾分鍾,但他總要逛上好幾個小時,因為好多人在街上做好玩的事,在馬路上還可以看人耍大刀、跳舞賣藝。但是現在,正在長身體的他,卻忍住餓,悶聲不響。他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男子漢了,不能,也不好意思叫苦,但渾身無力,隻能就這麼坐著,忍著,從開著的門窗數天上的星星。
這兩條弄堂裏的所有孩子和他們的家長,都在挨餓,都在忍耐,好多大人隻有在內心裏默默祈禱,祈禱上帝耶和華的降臨,令他們擺脫饑餓,來解救他們脫離餓死鬼的境地……
突然,弄堂外的街道上有響動,牆外有響動,屋頂有響動,石庫門的門外有響動!那響聲,不大,但很怪異,“咚咚咚”的像腳步,“咕嚕嚕”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房頂上麵走,“撲通撲通”的,又好像有什麼鈍物落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