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如滾潮般的呼嘯之聲越來越近,我已經失去了留下來戰鬥的勇氣。匆忙掉頭跑回剛才掉下來的位置抬頭察看,卻怎麼也找不到出去的洞口。我又試著跳起來摸著壁頂的石板,幾乎將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摸了個遍,也沒發覺有哪個地方能讓我跳出去。
天哪,難不成這個入口隻能進不能出?我在心裏打了個哆嗦,卻依然抬著頭焦急地尋覓著可能的出口。要是再不快點找到,那聽起來數量幾乎能覆蓋整個赫氏的家夥們豈不是就要活活把我給埋了?!
僅僅過了十幾秒的時間,我的額頭上便已掛滿了豆大的汗水。心跳漸漸加速,在那愈來愈近的潮水聲中,我的手也忍不住發起抖來。
“鎮靜!——”仿佛發自心中突如其來的一聲狂吼,渾身也隨之猛地一顫,我停止了所有焦慮的動作,愣愣地看著遠處的深黑。呼吸終於慢慢平緩了下來。輕輕地握住劍柄,我聆聽著汗水紛紛滴落到泥土上所發出的微小迸濺聲。
奇怪,剛才是我自己喊的那一聲鎮靜麼?怎麼好像突然連那無止盡的洶湧潮水都被這狂猛的一聲斷喝嚇得倒退了回去?
側耳傾聽起來,此刻才依稀聽到剛剛那聲吼叫所引起的無數重疊的回音。而那潮水聲竟真的在一瞬間便銷聲匿跡了。
(注:冷羽真氣的名字其實並不叫做破魔真氣,真正的名字大家以後會慢慢知道的。在這裏用的這一招叫做“羽落無聲”,由心靈直接發出的一種除敵人外其他人無法感受到的巨大聲響,如果在戰鬥中使用的話,可以在一瞬間給敵人的心靈帶來極大的震撼,同時也能讓自己從種種焦慮慌亂的情形中擺脫出來。在這裏無意中使用出的這一招,是因為冷羽體內的真氣被外界的聲響所震撼,進而激發出的一種本能反應。)
輕吐出肺裏混濁的空氣,我這才聽見胸腔中那急促如鼓的心跳聲。咦?難道它們因為我的叫聲太過於恐怖,就停止了前進?還是說它們根本不是來襲擊我的,卻被我的叫聲給吸引了呢?
我立刻就排除掉了第二種可能,因為還沒等我想完呢,那潮汐般的聲音又再次轟響了起來。聽著那如海般壯闊的聲音逐漸變大的速度,我已經可以肯定,它們正高速朝我逼近著。
此刻的我,已經不再象剛剛那麼驚慌失措了。再次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頭頂上的石板後,我放棄了逃走的想法。既然背後不可能遭到襲擊,那我隻要拚命守住前方就可以了。隻是……我到底能夠守多久呢?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恐怕就算我能守到明天早上,也仍然無法逃脫被它們吞噬的命運吧。
暗暗歎了口氣,我卻在這心靈鬆懈的一瞬間突然想開了。也許,元老們根本就不會同意那幫瘋子的提議;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解藥;也許到了三天後,無論再怎麼見效的解藥,也無法阻止病毒擴散的速度了吧……
也許,我就算從這裏逃出去了,也一樣是死,隻不過是晚死了那麼幾天而已。既然橫豎是死,我又何必那麼在意呢?何況在這裏殺死的敵人越多,我就賺得越多。說不定被它們撕碎紛食的痛苦,要比外麵那些人飽受病痛折磨的痛苦要來的輕鬆得多啊。
隻是在我即將麵對這一場死鬥的前夕,腦海中似乎閃過一絲若隱若現的畫麵,這個那麼的模糊,讓我來不及抓住便已消失而去。心底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我,這個幾乎快要淡忘掉的回憶,將決定著赫氏乃至整個世界的命運……
沒有再思考下去的時間了,我的視野內終於出現了那潮汐聲的廬山真麵目。此刻正如浪般翻滾著朝我直撲過來的無數動物,竟然是我童年噩夢中的主角——金鱗鱷嘴龍!
天哪,難道這也是師父說的那句:“不想看到的事物,卻偏偏會出現在你眼前”所能舉凡出來的證據麼?!那個老不死的烏鴉嘴!
離我將近五十米遠處,數不清的鱷嘴龍從地上,洞壁上,洞頂上似金色的潮水般密密麻麻的洶湧而來,遠遠的看不到盡頭,還有不少居然踩在自己的同伴身上迅速的跳躍著前進。它們每一隻都隻有一尺半高,細長的脖子和四肢,連接在短小的身體上,像鴨子一般的頭顱前端,鱷魚般長長的嘴裏露出了無數的鋒利細小的尖牙,渾身都被覆蓋在細小的金色鱗片中,尖細的尾巴高高翹起,為迅捷的行動帶來平衡。它們顯然經過了嚴格的訓練,如此驚人的數量,卻沒有發出一絲微小的嘶叫聲。
當然,如果讓我和其中任何一隻來單獨撕鬥的話,相信我都能不費吹灰之力便取得勝利,但是那個烏鴉嘴也曾經說過:“十隻受過訓練且悍不畏死的綿羊,就能殺死一頭凶猛殘暴的獅子。”
尤其是在我那童年時代幼小的心靈中,這些家夥們曾給我帶來了無數恐怖的回憶和巨大的陰影,此刻的我恐怕隻要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它們那爭先恐後朝著比它們大數百倍的猛獸體穴內鑽進去的場景。如果我被這片金色的海洋所覆蓋,大概不用一秒鍾,我就已經隻剩下手裏的這把劍還能勉強保持原來的形狀和質量了吧。
來不及思考了,五十米的距離頃刻即逝!一隻金鱗鱷嘴龍已經飛快地撲到了我的眼前,突然躍起,長長的鱷嘴猛地張開,上下吻幾乎分開了一百八十度,露出了暗紅的舌頭和無數的尖牙,瞬間便朝著我的肩膀惡狠狠的咬來。
破塵式!
如果現在還能有光線的話,也許我手中突然閃耀出的萬點金光能帶給它們幾秒鍾短暫的震撼。“劈裏啪啦”的頸骨碎裂聲不絕於耳,無數隻金鱗鱷嘴龍便從我麵前一米處的空中耷拉著脖子“啪啪”的掉落到了地麵上。我根本沒有時間再去檢查掉到地麵上的它們是否已經喪失了行動能力,因為每一個瞬間,都會有幾十隻金鱗鱷嘴龍朝著我狠狠地撲來!
僅僅過了三秒鍾,我麵前便已經堆起了高高的龍牆,濃重的血腥味突然四漫了開去,原來竟是後麵的鱷嘴龍為了開道,狠命撕咬著擋在前麵已經喪失了行動力的同伴們。
這幫凶殘的家夥們,在聞到同伴的鮮血後,似乎變得更加瘋狂了。無數隻鱷嘴龍們不約而同的豎起脖子來,“嘎嘎”地狂叫著,爪子在地麵上不停的刨著石塊,發出刺耳的磨擦聲,讓此刻本就已經混亂的場麵更加的鼓噪起來。
就在那刺耳的嘈雜聲響起的一瞬間,我渾身真氣似突然被外來力量觸動了一般,猛然間加速在我體內旋轉了起來。一道冰寒刺骨的真氣從丹田內萌生出來,如洪水一般瞬間便吞噬了我的整個身體!
就在這令我心靈劇顫的一瞬間,眼前的景像突然之間緩慢了下來,那些金鱗鱷嘴龍們仿佛遇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物般,都紛紛瑟縮起身體來不住地發著抖。
接著,我便發現眼前數十米範圍內的金鱗鱷嘴龍身上,漸漸出現了一層白色的結晶,不僅它們身上,就連偶爾從它們的空隙中暴露出來的地表,也慢慢結上了一層白霜。
隨著時間的推移,僅僅在數十秒後,每次朝我撲來的金鱗鱷嘴龍就已經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兩三隻了,而它們也僅僅隻能勉強踩在同類的屍體上衝到我的麵前,被我輕鬆地斬殺於眼前。而其他的鱷嘴龍們,似乎已經連動都動不了了。
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來,這才發現自己呼出來的熱氣居然在瞬間凝結成了無數個微小的冰晶,飄散在空中,如寒夜中的星光一般微弱淡薄。嗯?什麼時候氣溫竟然變得如此寒冷了?為什麼我自己居然沒有絲毫寒冷的感覺呢?
直到此刻,鱷嘴龍的攻擊已經完全停止,無數鱷嘴龍們匍匐在我的眼前瑟瑟發抖,發出微小卻又毫不間斷的一片“哢哢”聲,這哢哢聲漸漸延伸開去,蔓延到了洞穴那極深的盡頭,仿佛無數條春蠶啃食桑葉時所發出的連綿不絕的“沙沙”聲。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慢慢地調息著體內的真氣。體內的真氣此時就似一條條極寒的冰柱般,在我周身不停的流轉著,我目力所及的範圍不知不覺已經延伸到了洞內的極深遠處,那裏竟是一個開闊的空地,而空地盡頭的岩層上,則分布著無數個形狀猙獰的洞穴。
當最後一絲微小的“哢哢”聲也漸漸斷絕後,洞內的空氣中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飄滿了銀白的雪花,微小的雪花不斷從空氣中凝結出來,細膩如煙地緩緩落到地麵,就好像無數個白色的精靈般,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隨著一段優美的舞姿,又慢慢消失在一片銀白之中。所有的事物都在這潔白無暇的美麗中靜止了下來。
試著動了動腳後跟,我才發現地麵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由鬆軟的泥土變成了僵硬的凍土。鞋子上,褲子上早就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我緩緩抬起手來,試著用劍去挑逗那些停留在地麵正傻呆呆看著我的鱷嘴龍們,卻發現它們已經被凍僵了。
就在這狹窄卻又深廣的封閉空間中,下起了一場無聲無息的大雪。沒有了風兒那悠然自得的伴奏,晶瑩剔透的雪花們也隻能發出無聲的歎息,靜靜地在一片沉寂中不斷下落著。我踩著那些僵硬了的鱷嘴龍們的軀體,緩緩朝前行進。這些鱷嘴龍們已經沒有了呼吸,就連心跳都傾聽不到,看來應該是全都凍死了吧。隻是……這一場沒來由的大雪,真的是我所為麼?難道此刻我的身上,已經發生了什麼所不為人知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