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說(3)(1 / 3)

隨著威夫勒斯先生推理小說的出版,她傳喚喬治的次數越來越少了。薩拉芬那絞盡腦汁寫作第一本書的時候,棚屋小的蚱鳴器每十分鍾就要響一次,她丈大來回奔波在花園的棚屋和她房屋的路上,耗費了大量時間。創作第二本書的時候,蜂鳴器減少到每天響一次。寫第三本書的時候——除了解決一兩個重要的情節方麵的問題之外——薩拉芬那的丈夫就幾乎沒有受到什麼打攪了。

這其中的原因就是,喬治使她的第一本書成了一本具有獨創性的樣板,其餘幾本書的撰寫,不過是一件做一點研究,將同樣的模式應用於新的背景之中的事情罷了。不用說,薩拉芬那從來不承認這些,到第三本書出來的時候,她真的認為,整個創作過程中隻有她獨自一人。

隨著喬治被排斥在妻子的寫作生活之外,他也被她排斥在了她的個人生活之外。隨著威夫勒斯係列小說國際版稅源源不斷地彙入,薩拉芬那拆掉了喬治花園中的工作棚屋,建起了一座嶄新的設備齊全的平房。在那裏,她丈夫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管他是繼續對小說形式進行實驗,還是更加迅速地沉溺於酒精之中,薩拉芬那·費羅斯既不知道也不關心。

不過,她並沒有一腳蹬掉喬治。她是天主教徒,不允許這樣做;而且薩拉芬那也需要他在她外出時,負責喂養威夫勒斯先生。由於她要出去為作品做廣告,或者參加在國外舉行的推理小說大會,不在家的時候越來越多。而且,再次遇到困難的可能性總是存在,她需要喬治為她解決情節方麵的問題。

而且,幕後有一個朦朧的丈夫的影子還行其他用途。每次采訪被問及他的時候,她總是含蓄地說他病了,還暗示她在默默無聞地照顧他。這對他並沒有什麼傷害。在推理小說大會上,越級性感犯罪作家或者評論家與她相遇的時候,把他抬出來也是非常有幫助的。她的論文中有“也要彼此分開兩人忠誠”這樣一說法,——“對喬治來說,這不公平”——雖然不是事實,但卻是一個好得多的借口——事實上,她並不喜歡性愛。

隨著版稅的上升,薩拉芬那把自己和她的房子都改造了一遍。她把暗灰色頭發染成了墨黑色,像頭盔一般,並且不辭辛勞地用昂貴的美容費予以保持。她擦的是最貴的化妝品,使那張臉成了一個一成不變的麵具;她穿的是最貴的衣服。她的房子變大了,而且進行了內部裝修;花園建得更加優美,新增了魚池,魚池中有精心設計修建的噴泉和瀑布景觀。

薩拉芬那總是用最先進的電腦來寫她那些賺大錢的小說。每次收到最先進的機器,她第一個儀式性的動作就是按“M”鍵,隨即在屏幕上打出“威夫勒斯先生”幾個字。

因此,從改變了她生命運的那個晚上起,十二年來,薩拉芬那·費羅斯有充足的理由對自己感到滿意。就在一天前,她實現了自己一生的抱負。她通過電話訂購了一台最新款的法拉利汽車。等待購買的人已經排到一年半以後了。這給薩拉芬那以極大的滿足感,她開了一張全價購買的支票,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她得意地環視自己寬大的書房。書房的裝飾色是柔和的粉紅色和淡雅的藍色,牆紙絢麗多彩,窗戶上掛的是懸式分段窗簾。牆上掛滿了鑲嵌在畫框中的威夫勒斯先生大事記:小說的護封、作者擁抱主人公在公共場合的玉照、報紙上暢銷書的排名、推理小說機構的引文和獎品等等。壁爐架上,在小一點的匾額和小雕像之間,佇立著她最為自豪的財產,迄今為止威夫勒斯先生係列小說獲得的最高獎賞:美國推理小說作家埃德加的小雕像。是的,薩拉芬那·費羅斯確實對自己感到非常滿意。

盡管她對自己感到非常滿意,但她仍然有些不安。她又聽到了那個不吉利的聲音,這個聲音日益威脅她的安寧與滿足。那是碰到郵箱和用橡皮筋包紮的郵件掉在門前擦鞋墊上的聲音。她膽戰心驚地來到大廳,看看郵遞員今天給她帶來了什麼樣的威脅。

薩拉芬那在桌上把信分為兩堆。左邊的一堆是寫給“薩拉芬那·費羅斯,威夫勒斯先生係列小說的作者”的;右邊的一堆是寫給“威夫勒斯先生”的。她知道,寫給“威夫勒斯先生”的,都是貓的主人們根據貓的口吻寫出來的。而實際上,在那天早晨寫給威夫勒斯先生的信中,有一半以上的信封背麵都有貓爪印。

但這並非薩拉芬那·費羅斯擔心的事情。真正使她煩心——不,不僅是煩心——扭動她心頭那把冰冷的嫉妒之劍的是,右邊那堆比左邊那堆多得多。這實在是一件再糟糕不過的事情,這證明在過去一兩年中形成了一種可怕的趨勢。

威夫勒斯先生收到的追星族的來信比她的還多!

她嫉妒的對象,九條命至今完好無缺,好像對時間的選擇很有天分,此時走進了薩拉芬那·費羅斯的書房。嚴格說來,他是不受歡迎的——他的大部分時間是在喬治的平房中度過的——但是,她在所有的門上都開了一個貓洞,以便記者采訪她的時候,好顯示她對貓是友好的。威夫勒斯先生也的確露過幾次麵。要去書房,他必須通過四個貓洞,從花園到走廊一個,從走廊到廚房一個,從廚房到大廳一個,從大廳到書房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