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說(11)(1 / 3)

對公司經理喬治·W·湯姆森來說,那是一個事事不順、充滿煩惱的早晨。他剛坐在辦公桌前那把以其靈活的轉動使吉列爾米托·拉達心生妒意的轉椅上,瑪格麗特·希爾小姐就用短笛般的聲音報告說地下地質學家傑羅姆·惠特到了。惠特腋下夾著五六張卷起來的圖紙和用黑文件夾夾著的一疊文件。

“他是來要平衡竿的。”湯姆森想起來了,然後高聲大嗓地說:“惠特,你不是說這裏的石油不用任何人動手就會突突地往外冒、流得到處都是嗎?你不是說必須堵住它、製止它,它才不會滿地流嗎?現在你卻又來提什麼平衡竿的事情。”

“情況當然跟我說的一樣,湯姆森先生。隻是許多油井像擠牛奶一樣,現在需要一台抽油機,把井裏剩的油抽上來。”

傑羅姆·惠特把他的文件和圖紙攤在桌上,當然他事先輕蔑地用臂肘把瑪格麗特·希爾小姐用那雙多情的手放在那兒的一個可笑的小花瓶推開。地下地質學家用紅十字標出了需要安裝抽油機的井位。在另一張圖紙上,他仔細而熟練地畫了一根即將運轉的平衡竿,一架單翼鋼製風車。安裝單翼不是為了在風翼上劃弧,而是為了借助一個由電動機推動的脫位蹺蹺板上下移動。

湯姆森先生試圖隻讓大平原千百年不停地噴油,而不需要那些隆隆作響、使人反感、特別是造價那麼高的活塞機器。但是在地下地質學家傑羅姆·惠特的無可辯駁的理由麵前,他的狡猾的頭腦無濟於事。湯姆森先生隻好——傑羅姆·惠特帶著他那些數字和他的直線圖一離開——對瑪格麗特·希爾小姐口授了一封信,請求總部迅速把平衡竿托運來。

半個小時後,女秘書的聲音又響起來,並且隨著上午時間的推移,她的聲調更加刺耳和顫抖了。這一次她是報告吉列爾米托·拉達由鎮長陪同到來。一定是某件令人惱火的事情,某個麻煩問題,推動他們到這兒來的。對那樣的問題,拉達不敢自己承擔責任來解決,盡管公司早就把處理那些需要處理的問題的權力交給了他。

“叫他們進來,你去吧,希爾小姐。”

他說話的口吻不那麼客氣,但是希爾小姐卻常常誇大她的責任感,這就使得她喜歡多嘴多舌。更使她感到屈辱的是當著兩個客人的麵要她出去。

兩位客人小心謹慎、憂心忡忡地走進來。鎮長開始談他的問題,並不忙著去坐湯姆森先生請他坐的扶手軟椅。

“是關於神聖的工會的事,湯姆森先生。拉達先生提醒我說,有關工會的事情你一個字也不想聽,這個問題跟你的工作毫無關係。但是我之所以冒昧地到這兒來跟你談這件事,是因為情況惡化了。他們向工作委員會遞交了一份要求合法化的申請書,簽名者達六十人。在等待合法化的同時,他們在鎮子中心租了一所房子。”

“不過,沒等我詢問你就讓我明白了,科瓦上校,在你行使鎮長職權的時候,本地一個工會也沒成立,哪怕用槍逼著他們成立。你們想告訴我的難道不是這個嗎?”

瓜爾伯托·科瓦搔了搔腦袋,仔細看了看瑪格麗特小姐放的那個鍍鎳的小花瓶後才回答。

“不錯,我想通過拉達先生告訴你的就是這個。不過,我們處在民主時代,而不是獨裁專製時代,湯姆森先生。再說呢,這並不是幾個鼓動者的問題,而是六十多個工人的問題。連監工盧西亞諾·米利安也在申請書上簽了名。如果他們不製造另一個世界的麻煩,我們是不能把他們全關起來的。這就是問題所在。另一方麵……”他打住了。

“另一方麵怎麼樣?”湯姆森突然問。

“關於運輸那件事,湯姆森先生。看來頭頭們在等待時機,等待工人們的不滿,到那時再發表關於成立工會的想法。你知道,工人們曾經要求公司為他們提供到達工作地點的運輸正具,而公司……”

“最後為工會成立問題承擔責任者是我,而不是你。”湯姆森刻薄地打斷他的話。

鎮長隻好謹慎地保持沉默。他已經有六輛大卡車成為公司的固定資產,他希望公司借給他錢再買兩輛。在他離開家時,瑪麗亞·埃杜維希斯對他說,這次可能是向經理提出買兩輛新卡車的機會。但是美方經理的麵孔在那個早晨並不預示著寬宏大量。

“你至少該知道那些頭頭的名字吧?”

“老實說,我不知道。”鎮長不快地回答,“他們像老鼠一樣在黑暗中工作。‘在黑暗中隻有罪惡活動’,正如解放者說的那樣。”他挺了挺胸脯為找到機會證明他不是一位缺乏教養的鎮長而是一名善於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引用曆史典故的官員而感到驕傲。

但是喬治·W·湯姆森不準備引證。

“你連一個人的名字,那些鼓動者中任何一個人的名字也不能提供嗎?”

“當然能,你看,”瓜爾貝托·科瓦回憶道,“就在昨天夜裏我得到消息說,一個叫克利馬科·格瓦拉的高空作業工人是對建立工會態度最堅決的人之一。”

湯姆森馬上把這個名字記在手邊的一張白紙上。後來,鎮長走了。隻剩下美國人和吉列爾米托·拉達了。拉達坐在椅子邊上,並著雙腿,用哈巴狗的眼睛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