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禪堂泥(1 / 3)

人魚

1.落雨山下不落雨

元朝大德年間,房山縣境內出了件奇事:落雨山上一位精於丹青的老僧,為解救黎民百姓於大旱之中,在自己修行的禪堂內壁上畫《觀音行雨圖》,發願求雨。老僧為顯虔誠,舍棄平常顏料,每日用針刺破自己的舌尖,將血滴入硯台作畫。

據說,以血作畫有兩樣艱難。其一,人若吃了油鹽醬醋,其血入畫則暗淡無光。其二,血液一經脫離人體,便快速凝結,難以吸附於筆端。老僧為使血畫色澤鮮豔,隻用白粥果腹;為不使血液凝固,作畫時左手不停攪拌硯中鮮血,右手畫圖,一心二用,一刻不閑。

三個月後,血畫終於完成。

附近百姓聽說,爭相上山觀看。但見那間小小禪堂,白日裏竟呈現滿室紅光。東牆壁上果真繪有一幅瑪瑙顏色的觀音像,高一丈,寬三尺,寶相莊嚴,美輪美奐……十日後,房山縣境內突降瓢潑大雨,頓時解了連年大旱。而老僧卻因耗盡心神氣血,在大雨之夜於禪堂前圓寂。百姓唏噓之餘,集資將其厚葬。自此,房山境內每年必有五大五小十場雨,風調雨順,再無旱情。

到了至順三年春,有一夥南方賊人趁夜爬上落雨山,潛入禪堂。他們暗覺那舌血觀音圖奇貨可居,欲將它逐片鑿下,然後帶回南方拚接,高價出售。

誰知觀音圖還未鑿下,那繪圖的一麵牆壁突然倒塌,舌血觀音圖在月光中隨風而化。賊人們連滾帶爬地逃下山……自此,落雨山方圓六十裏滴雨不下。上山去燒香祭拜、修繕禪堂的人絡繹不絕。可奇怪的是,任你將什麼東西塗在禪堂的石磚之上,轉眼都化為飛煙。人們無計可施,無不歎息而返。日子久了,落雨山也就寸草不生,人跡罕至了。

2.情深諾重惹人疑

落雨山附近百姓漸漸無法靠種地養家糊口,大半外出謀生。卻有一個大戶曹家,因祖上產業豐厚,照樣安然度日。曹家有一獨子名應庭,年方而立,容貌俊秀,文思過人,喜愛聽戲。

一日,曹應庭與表弟陳生到蘇州辦事,認識了一個唱戲的姑娘。這姑娘名叫淩飛瑤,乃蘇州最有名的淩家班的台柱子。她的扮相唱腔不似常人,高低婉轉,意態悠然,忽而使人悲,忽而使人笑,忽而使人鬱鬱沉思,忽而使人拍案叫絕,聽完數日還聲猶在耳。曹應庭與淩飛瑤,一個是戲癡,一個是戲子,兩人因戲而熟,因戲而親,定下白首之盟。

一月之後,曹應庭與陳生回到家中。曹應庭將自己與淩飛瑤定情一事告知母親與妻子,並說已向對方承諾,待來年春天便回蘇州迎娶佳人。曹母與曹妻聽後,麵麵相覷,沉默不語。

曹母冷著臉將曹應庭支開,轉頭問坐在身邊的陳生:“你倒給我說說,你兄長看中的這個戲子,是個怎樣的相貌人品?”

陳生原本對淩飛瑤有意,眼見她與曹應庭私訂終身,心中早覺不爽。如今曹母問起,他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言語:“倒有個八分的人才,姿容秀麗,出口成章。隻是,男女之情最忌無因而至,突如其來——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謀算。她這樣一個做慣了戲的女人,乍看見曹兄這樣家財豐厚的人物,難免動了心思,我卻不信她到底有多少真情實意在裏麵。”

曹母麵沉似水,若有所思。

又過幾日,曹母將曹應庭叫來訓道:“那樣的戲子終究不比良家女子愛惜名節、顧及廉恥,即便是娶回家來也是自尋煩惱。你快快打消念頭,從此安心在家讀書。”

曹應庭生性懦弱,對寡母唯命是從,雖然心中愛慕淩飛瑤,畢竟時日尚淺,心誌不堅,加上這幾日妻子夜夜哭鬧,尋死覓活,他歎了口氣,輕輕點頭算是默認。他想,似淩飛瑤這樣的人大約是不會久等的,日子一長,她自會另尋他人。

誰知母子兩個正說話間,忽有仆人來報,大門外有一南方口音的年輕女子求見曹公子,她自報姓名叫做淩飛瑤。

3.禪堂五載看日暮

曹應庭一時間心神大亂,來不及和母親商量,便疾步走出門外。烈日下,一個身穿藍衣的女子挽著個包裹亭亭而立,正是淩飛瑤。

曹應庭見她風塵仆仆,麵容憔悴,心中不由得五味雜陳。淩飛瑤相思多日,終於看見心上人,心中喜悅,麵上飛紅,也是垂首不語。兩人各懷心事正在尷尬處,有老家人走過來道:“少爺,老夫人請淩小姐進內堂敘話。”

進入內堂,淩飛瑤落落大方向曹母行禮。曹母沉沉地看著她,問道:“姑娘的事情,我兒已經說過了。你們既然約好是明春,姑娘怎麼突然找尋到寒舍來?”

淩飛瑤目光轉向曹母身邊的老家人,笑道:“這位老伯不久前突然來到飛瑤家鄉,向鄉鄰打聽飛瑤的身世境況,我猜必是與曹兄有關聯。我堵不住眾人的胡言亂語,所以貿然尾隨而來,想向您當麵解釋飛瑤的為人,此舉實在是情非得已,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