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以往慣例,貴人尚了公主,當“黎明於府門外月台四拜,雲至三月後,則上堂、上門、上影壁,行禮如前。始視膳於公主前,公主飲食於上,附馬侍立於旁。”
這時候陳千牛大人應該四拜月台,但頗傷管家腦筋的是:拜哪個台?八王子篤定姐夫必宿七姐處,楞守牆角,卻不曾聽見半片聲兒。又轉去大姐二姐窗下,亦是悄無聲息,羅摩羅暗道:“這就睡了?莫非腎虛?”
洞房花燭,陳諾自然不會這麼早就睡,在貴人府上空萬丈,一朵墨雲如席,中置案幾。合巹酒、雙歡糕擺上,又撒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取“早生貴子”的諧音,圖的就是個喜慶吉利。四人各據一方,飲酒賞景,大公主幾次欲言又止,陳諾便道:“何事?但且說來。”
大公主道:“妾身三十年前與天庭神仙互許鴛盟,雖未圓房,但名份已定。隻因父王動了雷霆,捏死前夫,妾身寡居至今,早已立誌求索天道。前番父王下旨,令我三姐妹共擺婚擂,同嫁郎君,養育之恩未報,妾身不敢不聽。正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如今我與王宮已無瓜礙,但求夫君看在七妹妹麵上,予我獨園孤庵,以遂前願。”
坤婆闥女與渺曼闥女驚呼出聲,一左一右就要來勸,卻見大公主離席伏拜:“請夫君恩允。”
陳諾笑道:“問天求道,亦吾所願也,若有心得,正好相互印證,如此好事,豈能不允?”大公主喜極,陳諾又道:“至於獨園孤庵,倒也不難。這宅子是你父王給的,實是闊大,我一天住一間也不知住到什麼時候去,看中哪兒隻管住來,不必報我。”
七公主忙上前摻扶大公主起身,說道:“大姐可是會唬人!我聞隻有佛門比丘方有出家一說,皆是丟家棄口做的姑子。要我說,這天道也好,人道也罷,不拘你何門何派,若連孝義天倫,世態常情都要拋去,豈不是如石頭一般?放著好好的萬物靈長不做,卻要當那厭物,真真正正是邪到了極處!”
陳諾大笑,提壺暢飲。七公主縮縮肩膀,湊過來嚅道:“妾身見識淺薄,惹相公笑話了。”陳諾摟住她,道:“哪裏淺薄?我們這幾個裏頭,就屬你看得最是通透,可謂真知灼見,唯有至真至純之心方可明了,殊為難得。”
大公主想了想,也笑道:“七妹妹果然是福厚的,脫口之言亦含至理。”
二公主完全聽不明白,也懶得聽,一個人戰戰兢兢跪伏雲邊,伸手欲掬漫天星辰,卻不知隔著多少萬裏,如何掬得著?大公主歎道:“不至絕頂,不知天高,未及苦海,難明浪渺。方今視我貴人府如蒼海觀粟,可見其高。然極目四望,星輝依舊,鬥牛仍遙,始懂碧落無窮,已身之小,當生敬畏也。”
七公主向來不管天高地厚隻認老公的,身外奇景視而不見,換個舒服姿勢偎著,剝著花生、桂圓一個勁往貴人嘴裏塞。
陳諾實在嚼不贏,便直梗著個脖子囫圇吞下去,先把坤婆闥女抱實了不讓她再剝。才有機會開口:“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一點星光便是一方周天,這千世界與那千世界的距離由你我看來遙遠難及,但在上古仙能眼中,或許不過兩粒沙的間隔。”
二公主聞言不信,笑道:“若依貴人所言,那我撥弄沙粒時,定也有此情此景同現,難道沙中世界也會有人發此慨歎?也會視我為上古神仙?”陳諾訥不能語,我都猜想一加一不等於二了,你卻讓我解釋一加一為什麼等於兩?
大公主卻是有所感,陳諾當初見她如見原千惠,這時看她沉思模樣,居然隱有禪意。便不再說,就於腦海中演化周天星相訣,實地印證。
天體物理的理論證明星體軌道是力與力作用的結果,兩顆星球之間隻有一種簡單的引力與斥力關係,再加兩顆星球就有了六種關係,那加上一個星係數萬億顆星呢?要想真正掌控周天星相訣的奧秘,就必須了解周天之內的每顆星辰: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並用這樣的速度旋轉?
後世速度最快的計算機組已經能夠模擬出太陽係九大行星一百五十餘顆衛星的情況,所以陳諾一顆顆揣摩下來,倒是明白一個道理:陣法是不會傷人的,它不過是一套平衡的力量體係,自有規則。所謂破陣,顧名思義,就是想打破這個體係的平衡,隻要承受得了強大的反作用力,達到新的平衡或者承受不住散成微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