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早辯得分明,奈何吭哧哧出不得聲,隻好於堂下不住點頭頜首,半熟臉上已是涕淚橫流。哪吒細瞧似曾相識,忙叫人解開綁索,押靠近些,卻是看出八分輪廓,可不正是北極四聖之首,天庭水軍都督的天蓬元帥?
哪吒奇道:“天蓬這是鬧哪樣,為何狼狽若此?”天蓬吭哧,哪吒看出門道,解開琵琶金鉤,拍散命門封堵。還未問話,早見他搶過衛卒大刀,照定執金吾頭上就斬,這一刀狠戾非常,連哪吒在開邊都覺著冷厲暴烈,陳諾自忖挨上不死也得殘廢,忙朝哪吒身後就躲。
天蓬收勢橫刀,回身又要腰斬烏司馬,哪吒忙掣劍抵住,喝道:“停手!俺府中卻不是你動刀之所。有甚冤仇,與我說來,自然為你做主!”天蓬將刀一擲,厲聲控訴惡犬當道,酷吏橫行,俺不過去故交友人處述舊,卻被個笑臉虎使了暗手,一甌滾水燙得半腦精熟,又拿定命門鉤住琵琶骨,俺一身本事,竟然半招未曾使出。若不取他性命,天河帥府誓不罷休!
哪吒就問:“金吾將軍,此事當真?”陳諾道:“句句不假。”天蓬聽他招認,暴起又要發飆,哪吒一把攔住,又問:“可知執法犯法,濫用刑罰,該當何罪?”天蓬接話:“濫用刑罰,罷官免職,執法犯法,罪加一等,還有以下欺上,更要抽去仙筋,剔卻仙骨,打下幽冥永世不得翻身!”
陳諾奇道:“下官從不曾執法犯法,也未曾濫用刑罰,隻遇著個色中惡鬼調戲嫦娥,職司所在,自然便要捉拿。倒是這廝囂張,說是三太子故交,量我等不敢綁他。我自不信,上官家風嚴謹,哪會結交這等憊懶貨?因他法力高深,用計擒了,怕於中途走脫,不得已用上金鉤。至於以下欺上,實未曾聽他表明身份官銜,麾下司馬當可為證。卻不知原來兩家真是親戚,倒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哪吒臉上掛不住,這事也好亂攀親戚的?忙撇清道:“我與天蓬元帥一殿同僚,卻非親屬,休得胡言!”
天蓬插口嚷道:“一殿同僚,也是故交,你不識得我,卻還不識得衛將軍名號麼?就敢拿茶甌子摜我!”又對哪吒說道:“衛將軍且予俺個薄麵,將這個目無尊長、死臉心黑的殺才交我整治,須得黥麵劓鼻、千刀萬剮方泄我心頭之恨!”
哪吒正想說這人乃是三品顯官,玉帝欽點,俺如何交得?卻聽執金吾已然大叫:“有黑幕、有私情,俺卻不服!便是拚了一身肉,也要去靈霄殿上申冤、玉帝駕前告狀也!”
天蓬大怒,你還有理了?你還要告狀!信不信本帥當場就了結了你
哪吒一拉天蓬:“元帥魯莽!這事卻不好收場也。若真個金吾衛執法犯法倒還好說,交你處置也就罷了。但凡那話有三五句是真,捅到靈霄殿上,元帥怕也難脫三刀六錘之禍,就是往投生池裏扔下界去,也不好說。”
天蓬疑道:“戲弄宮娥最多申斥一番,哪能如此重法?”
哪吒壓低聲音道:“你久在天河當差,不曾聞得宮褘秘事,這天庭仙子數不勝數,為何單單隻叫嫦娥獻舞?”
天蓬驚懼不定,用手指指頭頂,小心翼翼說道:“三太子是說起了心思?”哪吒點頭,天蓬哪裏敢信?誰不曉得王母之妒能焚諸天。卻又不敢不信,急急道:“這可如何是好?俺這潑天大虧莫不是白吃了不成?”
哪吒暗歎俺老子怎會有你這樣蠢部下?把柄捏在人家手裏,這時候隻好夾緊棍子忍屁,若不看在千餘年共事情份,俺管你去死!當下哼道:“你還想找回場子?現如今執金吾要告禦狀,毆打上官固然該吃掛落,但你罪責隻有更重。且想想怎生安撫好他才是正數!”
天蓬有心一刀劈死仇人算球,但這裏動手真個不宜,看哪吒樣子擺明要護短,有他挺著,吃虧的卻總是俺!不若先軟和些,待來日找個機會發落,一鈀子刨死才好。
也虧他生了個大肚皮,這口氣竟然生吞活咽,麵上再不曾見著一絲,抖出個誠摯笑臉,先就拱手道:“真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惡了自家人。三太子帶得好將,領得好兵,果然悍勇。”又朝陳諾說道:“這位金吾小將軍好手段,俺卻是領教了!得閑時還需多走動走動,也顯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