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風雲,盡起荊襄。建安十二年,大耳宗親劉玄德得水鏡先生及徐庶所薦,三顧茅廬,禮聘諸葛亮出山。孔明定計,當趁成武侯劉表病重謀取荊州,以為爭霸之基,劉備不從。八月,劉表病死,次子劉琮降曹,劉備棄守樊城,攜士民十餘萬南走,便有了趙子龍單騎救主,張翼德倒喝長阪的故事。
劉備敗逃江夏,問計孔明,定下聯吳抗曹之策。恰逢魯肅吊喪劉表,實來探聽軍情,孔明就計,出使江東,舌戰群英,又以銅雀台事激得吳國領軍大將周瑜火冒三丈,立誓要暴曹賊*。長江兩岸,箭拔駑張。
孔明計籌,欣然邀兄諸葛瑾吃酒,正是對著問春館,見官府兵卒如狼似虎,明火執刃,便找人來問,原是有飛賊劫了豪門銀錢,卻來填女人肚皮下邊無底洞,又不知收斂,東窗事發,教官兵圍了個囫圇,如今已遣人進去捕拿,今秋怕是又落一人頭也。
諸葛瑾歎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若劫了富戶周濟貧民,我還讚他一聲好漢,府君麵前也可求情轉圜;偏他拿錢買春沽醉,竟還撿最貴處耍子,真真死有餘辜。”
孔明笑道:“吾兄恨也?吾兄妒也?”
諸葛瑾麵皮發熱,連連舉杯,未有兩巡,忽聽對麵驚呼嘈雜,探首望去,正見樓中跳出個黑醜怪,三分似個人,七分卻象豬。隻一腳,已踩死兵頭,綽手拎了,舞將起來,砸人人死,撞物物碎,沿路打去,失了蹤影,隻餘街中狼藉如盜匪過境,盡是死屍,無有活物!
孔明大驚,江東竟有勇悍賽過翼德者,狠戾凶殘,更有過之。若為主公所用,何愁不能問鼎?轉觀兄長,也是一副驚愕表情,便道:“此人為誰?端的厲害。”
諸葛瑾張張嘴,道:“吾實不知。想是山間野漢,不知王法,沉迷紅粉,罪雖無赦,其情可宥。”
孔明一哂,剛才你還說死有餘辜,言未落地,又成其情可宥,想收納效力乎?先過了為弟這關!兩人各懷鬼胎,再無心吃酒,匆匆作別。
陳諾遠遠望見這兄弟二人街心拱手,分道揚鑣,不由說道:“兄弟鬩牆,勾心鬥角,雖至親,亦算計。這是人世之戲,還是天倫之苦?”
身後豬頭接口:“俺管他誰戲誰苦,誰敢來煩老豬,一巴掌拍死了事!”
陳諾道:“此地你不可再呆,除非投效吳侯或殺絕兵丁,不如仍回村中尋槽拱食去罷。”
那豬剛鬣叫道:“我尋個吊毛的槽、拱個饢球的食!要去你去,老豬偏就呆這裏,從來不曾吃人,也該發發利市!”
陳諾拂袖就走,我管你去死!吃誰也掉不了我半塊肉,隻怕你吃時有味,累了惡果,將來卻要被人吃哩。
豬頭向來嘴硬手軟,真丟他獨個頂事,立馬蹶蹄的。陳諾一走,這貨著慌,忙就隨了,好話不盡,言道:“俺就是口賤!金吾莫怪,卻來與我討個主意,到底是去是留,去又去到何處,留能留到幾時?你是不知:自打老豬下凡,耍耙子還成,動腦漿便糊。往日靈醒,去了八停,生就個大智若愚的模樣。”
陳諾笑出聲來,你都是豬了,大智若愚個屁!還動甚的腦漿?養膘才是正經,挨刀定卻歸宿,隻是命好成妖,正該夾了*扮萌吃虎,哪有吃、喝、嫖、睡一條龍囂張到天怒人怨的?沒人怨?我不是人?!哦對,我是仙,是仙也怨!
豬剛鬣賠了笑臉,嘻笑道:“俺這是久曠,嘿嘿,久曠。今朝日得爽快,換換味風也好。聽聞西邊女娘豪放,肚皮從來不捂,練就水蛇腰身,如潭牝口,倒可一嚐。”
陳諾搖頭,說道:“西去也是正途,當有他遇,自予你一場功德正果。隻仍逃不開和尚命,卻也好過作妖。”
豬剛鬣發一會呆,終是抬步迎向落日,嘟嚷而歌:
俺本天蓬大元帥,一朝降罪墮凡間。
打入槽盤黑肚腹,生卻肥頭大耳麵。
幸保真靈未曾失,從頭起始求得仙。
二百年來搬鉛汞,終成大還玄牝丹。
此番又要背東去,難言正果在西天!
陳諾看他背影,居然有股蒼涼的意味,此時夕陽半沉,天幕微星,無邊靜謐,舉首望天,竟生渺小之感,虛空中似有雙無情冷眼,注視下界,注視世人,亦如世人注視螻蟻。這終究是種無力的情緒,求道多艱,唯不畏險,或能掙命,逃脫彼岸。
建安十三年冬,孫劉聯軍以黃蓋詐降之計火攻,盡焚江北戰船,曹軍人馬燒、溺死者無數,周瑜、劉備趁勢奮起,渡江決戰,大敗曹*,銜尾追殺至江陵乃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