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老院主(1 / 2)

仙姑打眼一望,卻見又來一群和尚,眾星捧月般,攙著個皺麵昏眼的老僧,弓腰如負泰山重,駝背似望東海深。滿嘴無牙,口不關風,歲數難瞧分明,單看壽元,已是油盡燈枯,大半截入了土裏,活不長矣。

方圓急忙迎上,遞上耳語數聲,那老僧便顫崴崴近到釜邊,攙他的童兒受不得熱氣,被他拐杖一頓,立時清涼如春。

仙姑暗驚:這和尚有點道行,可惜走的不是我道家養生蓄氣一脈,倒象妖族功法,修在人身,終是傷了命脈根本,故而長成這般老相,隻待精元燃盡,便要化作飛灰,全屍也莫想得也。

老僧站定,兩隻昏花老眼陡現精光,如白虹貫日般刺透水氣,生生在釜上洞穿兩個窟窿,這已經脫開凡間手段,算得上神通了。眾和尚大喜交讚,原來老院主本事,比那野雜毛隻強不弱的,那還怕球!正好洗白了,就在這正殿之上開一個無遮大會,做一番龍陽法事,豈不是好?!

隻有老僧心膽俱寒:釜身的確穿了孔,但那滾水仍在內裏翻騰,半滴也未從孔中泄出,這倒也算不得稀奇。稀奇的是那孔中現出兩隻眼珠子,烏黑黑直磣死個人!更有股冷意衝撞五腑,引動元氣劇變,隻一瞬間,老僧須眉之上結了冰棱如掛,受烈火熊熊映照,倒生出七彩毫光來。

眾和尚的興奮與讚詞,隨著老僧在釜前站得愈來愈久,終而變得悄無聲息。說來也是,雖然師公他老人家看後生洗澡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但現在兩邊正在交鋒,即便打著納寵的念頭,也須先治得對方妥貼,才好伏首聽任擺布,哪有一動不動看呆了眼的?必是著了道了。

仙姑也是蹙眉,剛釜中有黑影遊走,似乎龍形,但再細看時,卻了無蹤跡,敢是眼花?時有過堂風拂來,將道袍貼緊身段,顯出弱腰豐臀,雖是“男兒”身,亦具風流韻。直看得受戒的比丘忘了戒,出家的僧人想還俗,廣智和尚早不見觀音,也忘卻佛祖,眼中隻有個道僮,涎水滴胸尚無知覺。

也是斷袖癮犯,色膽兒包天,這和尚狗屎蒙心般合身來抱,想的是捂了口鼻拖到後殿,先成就好事,管你前麵柴燼釜爛,沸反盈天?

這一抱,還真就抱著。廣智大喜,一把攏住道僮頭臉,往腋下夾定,三步並作兩步竄到觀音塑像後邊,經小院,入禪堂,扣死板門。道僮乖巧,一點聲氣兒也無,任廣智剝衣褪褲,分開桃瓣,降魔杵入港,舒坦得和尚“嘶哈”怪叫。

“好肉兒,瞧這*秘道,竟是熟路不生!想來被那野道士使用久矣。量他一個遊方雜毛,財貨缺少,油水全無。不若從此跟我了來,保你要金有金,要銀得銀!貧僧雖隻知客,但這些年私房裏倒還存下了半匱金珠,十畝良田,足夠受用半世,快活餘生的。”

道僮仍不出聲,廣智急收急送,喘氣又道:“可是嫌少?不打緊!我師父所藏,十倍於我,他以為收在佛龕夾層裏頭便可高枕無憂,卻不知我早已探得分明,待我少時趁今日之亂偷取了來,咱們遠走高飛,享他娘的富貴極樂去哉,阿彌陀佛!”

佛殿裏頭喧佛號,心雖不誠,卻有佛法相生,隻見道僮慢慢縮形,竟然回成一截粗樹樁兜子,前麵燒水煮人用的,其上恰好有個癤眼兒,正被搗弄,進出之物,已經血肉模糊,隻餘半條筋帶吊著,現下入宮,淨身都不用的。

廣智神智頓清,劇痛立覺,慘號聲中,捧著下麵碎肉照筋帶上按,想要重接又哪裏接得上來?仙姑有覺,紅臉啐了一口,便再不管後殿。

釜底柴燼,水汽漸少,陳諾歎了口氣,說道:“人生四大恨:妻不賢、子不孝、道童不頂用、沒熱水洗澡。我竟占了兩樣!悲呼哉?悲乎哉矣!”

就在眾和尚之目睽睽之下,這道人起身,將濕衣往身上披了,抬腳一跨,那步子也不見如何*,五尺高釜就這麼一步落地,如行台階,卻是理都未理釜邊老僧,隻朝他旁邊一個童兒問道:“請問耳房如何走法?”

那小童戰兢抬手,指指邊廂回廊,話也順不利索:“左…..左拐,最後,那間。”

陳諾道聲謝,轉身便走,仙姑連忙跟上,隻留下一院子和尚俱看老僧。

方圓叫道:“師父,該當如何,還請給個話!”

卻聽“哢嚓”一聲,老僧手中拐杖斷成兩截,那佝僂體軀猛往下沉,身旁攙他童兒承受不住,雙雙摔倒。

老僧棄杖,背弓如龍,手已及地,仰天長嗷如熊羆啕哭,足下發力,縱身疾撲。眾皆大驚,老院主本就駝背,這下駝成羅鍋倒扣,怕是再站不直了,難怪哭得這般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