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好打抱不平的瓦氏不由地又來氣了。她憤憤然擠進人群,逼近中年男子,一手拿住他的腕,一手奪下茶壺,交給年輕男子。
那中年人還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 自己手裏的茶壺又物歸原主,不禁惱羞成怒,一掄掌就朝瓦氏的臉劈來。她胳膊一擋,和掌來了個硬對硬。他隻覺得巴掌一陣疼麻,啊喲喲地將兩隻手抱在一起,瞪眼道:“你這個黃毛’(頭敢來打我你是什麼人?”
瓦氏雙手叉腰,反問道:“你又是什麼人?"
中年人手拍胸口道:“老子是什麼人?老子是岑州官的伯爺!”
瓦氏冷笑道:“嗯?我怎麼沒聽岑州官說過他有你這麼個會搶占別人東西的伯爺!”
中年人的臉變成了疑惑和惶恐交織的臉,睜大眼睛道:“你”‘”’你是?’’
“我是岑州官的老婆,你這個‘伯爺’不知道麼?”她逼視著他。
山生蓋 才體,育全全全上因國翎玄月、嚐旨寶“曰全。書於主工仍了。你們的遠……房親戚。”說完急忙鑽出人群溜了。
瓦氏出嫁到田州的幾年間,經過岑猛多年的苦心經營,田州土司已經成為桂西地區最大的土司。
有了萬餘精兵,岑猛的野心就膨脹起來,他一心想報仇雪恨,鏟除仇敵,繼而一統桂西,充當盟主。對於野心勃勃的丈夫如此瘋狂地增兵備戰,瓦氏早有察覺卻不知如何勸阻。執拗孤僻的岑猛脾氣愈來愈壞,往往說不上幾句話就拂袖而去。有時候甚至是在床上爭吵而盛怒離開。對此,瓦氏常常深感痛楚,暗自落淚。
然而,丈夫對她的火氣並不單是她時常規勸他不要心存野心,而是還有別的因素。
她為妻數年,如今仍然孑然一身,兒女不育一個。而大老婆張氏卻生有兩男兩女。他開始則認為自己平時操勞過度,心力疲憊、沒有精力,一時不能使她懷孕有身,但日子長了他的自我感覺已經好轉,她依然未見有喜,顯然是瓦氏身上有毛病了。
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平時還對他的行為說三道四,雖說似乎有些道理,但也是很難容忍的。為此,岑猛平常去跟瓦氏在一起的次數越來越少,感情也日漸琉淡。
岑猛覺得瓦氏不育可能和練武有關,於是有一段時間便幹脆禁止她練功習武。為這事她不得不又和他論理。
“夫君,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武也不讓我練,我豈不是成囚件了”
岑猛毫不隱諱地說:“夫人,練功習武是男人的事,生兒育女,侍候丈夫是女人的事。我總覺得你有的是一顧男人的心,爭強好勝,陽剛過重。你說不是嗎?"
原來丈夫是為這個嫌棄自己,厭倦自己,疏遠自己。瓦氏不由地一陣傷心,掩麵哭泣起來。
“你會哭、會傷心就好。”岑猛說:“說明你還有愛心,還有一順能當母親的心。”
他深信,瓦氏以往隻想舞刀弄槍,不思養育,因而就不會有孩子。他於是決定將張氏生的小兒子邦彥過繼給瓦氏。
他這樣做是按照當地壯族的風俗辦的。當地年輕婦女出嫁多年沒有生育,就把親戚的或兄弟姐妹或小叔小姑的孩子過繼給她當養子,讓孩子喚起她的母愛,從心理上的變化轉換成生理上的治療。往往過不了多久她就生育了。
但是,岑猛當時最主要的動機是想讓邦彥跟瓦氏在一起生活,免除她的孤獨與寂寞,讓她影響和培養邦彥。事實上這時候他和瓦氏的夫妻感情已經出現了較深的裂痕。他的心已經被另一個女人占據了。
岑邦彥此時已有十三歲,他跟哥哥邦佐不一樣,平時對小媽瓦氏很有好感。他覺得她不僅漂亮俏麗,而且會武功識詩書,文武雙全,颯爽英姿。父親讓他來做小媽的兒子,他二話沒說,張嘴就喊瓦氏做媽,感動得瓦氏心熱乎乎的。
岑家的奴嬸中有一個姓林的女孩子。人長得出眾且頗有心計。當初瓦氏剛娶進來,她嫉妒得要命,曾經背地裏點香詛咒瓦氏。漸漸地,她發現瓦氏過來幾年未曾生育,老爺對瓦氏越來越冷淡,心裏暗暗高興起來。大婆張氏生了幾個孩子,也是人老珠黃了,不再取得老爺的歡心。這一切,林姑娘都看在眼裏,喜在心頭。她憑著自己的姿色,頻頻向岑猛獻媚,果然把他那顆傷痕累累的心給占據了。
一年後,林姑娘當上了母親,生了一個兒子,取名邦輔。這樣,岑猛連正房偏房一起,共有了三房太太。
從1518年,即瓦氏20歲的那年起,岑猛終於開始了他醞釀多年的複仇行動。
他先是帶兵南下三百裏,奔襲龍州,把強奪他外甥之位的土官趙相除掉,同時把趙氏家族殺得一幹二淨。繼而,又北攻泅城,殺了冒岑姓篡位的梁接。
岑猛的崛起和兩次大的軍事行動,使附近州府的土官土司震驚不已,原先和他結過仇的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這時候的瓦氏雖然失去了岑猛的寵愛,但當她知道丈夫親自率兵去攻打龍妞和灑城,濫殺無辜,內心深感不安。
這一天,瓦氏忽然十分迫切地想見到丈夫,但當她早起時,丈夫已經出門到兵營視察去了。她交待兒子邦彥獨自練習武功,就備馬追蹤丈夫而去。
她策馬來到城外的隆平兵營,看見一些士兵全身包裹厚布,小心冀典地將一種樹皮削下來,放到石雄裏去春。她好奇地向頭目打聽,才知道這是一種叫見血封喉的樹皮。將樹皮搗碎,加入蟾蛛膽,塗在箭頭上,一且射中敵人,劇毒立即將喉嚨封死斃命。頭目還告訴她,這是岑州官用大價錢從雲貴高原大山裏的一個苗王那裏買來的秘方,用後果然效果很好。
天啊,丈夫居然采用了如此狠毒的武器殺敵1看過藥坊,她渾身禁不住打起頗來。
瓦氏終於在兵營裏找到了岑猛。見她竟然跑到兵營裏來找他,他就有點窩火。他黑著臉出到帳外,見她怯怯地站在那裏,便沒好氣地問:“有事麼?有話幹麼不在家裏說,非要到這裏來。”
“我很早就去找你,可是你已經出門了。”
岑猛盯著她問:“是關於邦彥的事嗎?”她搖頭說:“不,邦彥這個孩子很乖,很聽話……”“那有什麼要說呢?快點吧!"他有些不耐煩了。
瓦氏見丈夫那副驕橫的樣子,心裏難過得直想哭出來。但光哭是沒有用的,終於她還是壯著膽子再一次向他陳述了自己的觀點和看法。她認為,這樣下去樹敵太多,濫殺無辜會引起民眾反對,同時也會得罪朝廷,最終會惹來殺身之禍。總之是要求他停止這種報複和征服行為,用全部的精力主理州政家政。
岑猛越聽心裏越不是滋味,臉色黑了又白,白了又紫,終於忍不住大聲吼道:“夠了,夠了!我不需要誰來指指戳戮,你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世道,爾虞我詐,弱肉強食!我家破人亡還不夠?難道讓人家把我岑猛捉去剮了才行麼?哼,真狠毒啊。你現在是在幫我的仇人說話啊,我真服你了。走吧,不要讓我在這裏見到你!"
他轉身走開後,她抑製不住心頭的委屈和悲槍,鳴嗚地徹哭起來。
事隔不久,瓦氏被強令搬出原來的房屋,到遠離正房的一個角落裏住下,房子年久失修,又破又舊。岑猛叫管家分給瓦氏少許的田畝,讓她自己收租自己食住。岑猛還以大兒子邦佐離家任職為由,把邦彥帶在身邊,輔佐軍務。全家人幾乎斷絕了和瓦氏的來往。
每天,她隻能隔著門縫窺視忙進忙出的丈夫和她心愛的邦彥。深信丈夫有一天會回心轉意,改變侵擾四鄰的態度,同時也期待他對她恩愛如初。
但是,瓦氏的這些期待都化成了一個個的泡影。就在她被迫搬走後不久的一天,岑家大院分外忙碌,熱鬧非常,一派喜慶氣氛。一乘八抬大轎抬來了岑猛的另一個姨太太―韋氏。
大老婆張氏完成了生兒育女的任務,年紀也大了,再也提不起丈夫的興趣。瓦氏又已失寵,不可能再像當初那樣恩愛和好。林氏出身卑微,不能明媒正娶,隻能做個帶不出門的偏房。鑒於這些原因,岑猛需要再娶一房太太。
女兒瓦氏的遭遇曾經傳到歸順州官岑璋的耳裏,但他鞭長莫及,也愛莫能助。岑猛四處發兵,狂妄自大,根本不把他這個嶽父放在眼裏。為女兒的事去找他說理,搞不好惹怒了他,他會翻臉不認人的。桂西諸州府都被他逐一進攻,唯獨不打歸順,也算是給了他麵子。更何況,嫁出去的女如潑出去的水,哪裏管得了那麼多呢。
然而,岑猛的所作所為卻逃不過朝廷的耳目。朝廷生怕岑猛得勢後獨貓桂西,成為第二個儂智高,於是就暗暗加強了對岑猛的監視。
但在往後的幾年裏,岑猛一方麵以豐厚的財物賄賂朝廷住廣西的官員,試圖堵住他們的嘴;一方麵繼續發兵攻打鄰近州府,降服了桂西諸州。在進攻中,同時殺死朝廷命官甘霖、方展和龍進等人。
瓦氏聽到這些消息後,心如火焚,常常痛哭流涕。她悄悄到街上買來香紙,為丈夫祈禱,願上祖和神靈保佑他們父子倆平安,改惡從善。
連年出兵打仗,田地收成欠佳,銀庫虧空,田州進貢官員的財物一次比一次少。那些朝廷官吏一向視右江河穀為一塊肥肉,吃慣了賄賂,如今撈不到好處了, 自然就沒什麼好話可說。他們急忙報告朝廷,稱岑猛屯兵謀反,若其勢力強大,稱粉桂西,要是他擁兵而下,則會使琶州梧州諸郡遭殃。岑猛的另一條罪名是向官員行賭,不去福建任職反而被任為田州府同知。因而促使朝廷做出了除掉岑猛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