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雜工幹了幾天都先後打了退堂鼓,有的說家中有事來不了,有的說身體有病幹不成,有的幹脆不辭而別。故此,每天屠宰豬隻之後,作為廠長,他要以身作則,親自帶領廠裏的其他行政人員來大搞衛生。每天都要幹這些又髒又累的“份外事”,廠裏的人自然是怨聲載道了。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久而久之,劉廠長雖然直接或間接得知場裏幹部群眾的抱怨情緒,心中也覺得不安,但是想不到別的好辦法。劉廠長正為這個難題發愁,現在有這隻“自來蜢”送上門來,豬毛留在廠裏又髒又臭,難於處理,現在有人要了去,還幫自己將工廠的裏裏外外打掃幹淨,真是一舉兩得,這又何樂而不為呢?便正色地說:“既然你提出這樣的條件,你有好處,我也有著數。這樣,我倒沒有什麼意見,不過有話在先。”賈東亮見事態有了轉機,連忙趨前一步,說:“有啥話,廠長你盡管照說。”劉廠長雙眉往上一扯,板著臉,宛若平日給下屬布置工作一樣:“你該知道,全縣那麼多人吃的豬肉都是從我們這廠出去的。我們廠每天都要殺15頭至18頭肉豬。所以你答應之後,不管天寒地凍,抑或刮風下雨,甚至你感冒發燒,你都得前來替我們廠將廠區打掃幹淨。行嗎”賈東亮的眼睛閃射出堅毅的目光:“行!行!你們的工作時間是……”劉廠長:“我們的工人淩晨兩點鍾就起床殺豬,幹完活出貨後該是淩晨四點鍾。然後,你要緊接著搞屠宰場裏的清潔,拂曉前將場地全部打掃完畢。行嗎”賈東亮一拍胸:“這個絕對沒有問題。”劉廠長嚴肅地說:“胸可不是亂拍的,最重要的是實際行動。”賈東亮:“我們軍人講話猶如步槍射出的子彈是沒有回頭的。”劉廠長一臉的認真:“既然你說行,那麼我們就簽一個協議吧。”賈東亮喜上眉梢:“好。”劉廠長叫人立即起草了一份協議,與賈東亮當場簽上名字。從此之後,賈東亮就成了縣肉聯廠沒有編製的“編內工”。他每天淩晨三點鍾就起床,洗過臉後駕駛著那輛又破又殘的二手拖拉機,穿過夜幕,趕到肉聯廠去。等工人屠宰完豬隻之後,他獨自一人拿起掃帚水桶,又掃又衝,忙個不停地做清潔工,換回的代價是可以拉回一大車約莫七八百斤的豬毛,這對改善荒山的土質起了很大的作用。人畢竟是肉造的,誰也免不了有時患上大病小病,鬧個身體不舒服。賈東亮雖然身體健壯,但有時也會感冒發燒。如果是在自己的農場裏幹活,要麼就休息幾天,要麼就找人頂班。但是縣肉聯廠搞清潔的活賈東亮自己最熟悉,自己得了病,是不能休息的,也無法找人去頂班,隻好帶病咬著牙關硬扛著。賈東亮到肉聯廠幹完活、把豬毛拉回農場後,又開摩托車到幾公裏外的地方去割魚草,回來洗完澡,吃過自己煮好的早餐後,六點鍾叫醒場裏的員工,七點半開工。賈東亮身先士卒,每天都與工人們一起大幹苦幹,開荒墾地,築路砌基,整治魚塘,種果養雞……直至繁星綴滿了夜空。麵對種種意想不到的困難和挫折,賈東亮牢記自己是一名共產黨員,是從軍隊這個大溶爐鍛煉出來的。賈東亮對場裏員工說的話裏常常有一句頭禪,那就是他從賈東亮正在水塘邊割魚草料部隊帶回來的:“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苦不苦,想想長征二萬五。”我們這些部隊出來的人挨慣了。部隊大熔爐出來的人真是鐵打鋼鑄的。幾個月之後,賈東亮由來時皮膚白皙的空軍軍官變成了又黑又瘦的“地道農民”。黃盆村四周山頭大多是黃泥與沙質,能喂魚的草本已不多。賈東亮如偵察兵般四下搜尋,沒有多長的時日,附近的魚草便被他割得清光。若然每天到商店去買飼料來喂魚,自己哪裏有這麼多的錢?並且核算成本會增高,這並不是自己辦農場的初衷與思路。故此,一切都要從運作成本著想,要養好池塘裏的魚,就要想方設法去挖掘新的草源。賈東亮每天到縣肉聯廠搞完清潔後,天尚未大亮,他開著摩托車到縣城去到處轉悠尋覓。他發現,在一些賓館旁邊的排水溝兩旁,由於肥料夠充足,野草長得特別青綠,特別豐茂與肥嫩。他割了一大把,扔進魚塘裏麵,魚兒爭搶著吃。這真令賈東亮大喜過望。於是,他又有了新的目標,隔一段時日便到縣城各家賓館旁邊的排水溝去割魚草。賈東亮平日幹活算得上是一位“拚命三郎”,從不叫苦叫累。戴著黑色的膠皮手套,手握鐮刀,選中能喂魚的青草,一把拿住,“刷刷”幾下,就把草割了下來。他的動作快捷,有如坦克車般不斷向前推進,很快已割了一大片。此時他已是汗如雨下了。在割草時,他偶爾抬頭用手抹汗時與進出賓館的人目光接觸對碰。一些穿金戴銀的人向他這個在水溝邊割草的“下等人”投來卑視的目光,甚至與身旁的伴侶在低聲呢喃。人畢竟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賈東亮雖然聽不到他們講話的內容,但從那些人的表情他已明白了他們話語的所指,那顆心會自然地湧起異樣的感覺。每當見到人家一家老少笑著走進賓館去飲早茶,他情不自禁就會浮想聯翩,想到妻子或許現在正獨自在家中做早餐,年幼的兒子或許在路邊吃著粥與粉,往日這個時候,自己該是在空軍司令部裝有空調的房間用膳了……一幕又一幕,便會陸續地浮上眼前,兩邊的對比與反差,實在是太強烈了。到了這個時候,賈東亮隻好把牙關狠狠地一咬,什麼也不想,用力揮著鐮刀,埋頭去割他的草了。廣寧大地上,更多的是好心人。在開辦八一生態農場初期,賈東亮為了將山上的溪水引下來,來到南街鎮一間五金小商店裏去購買水管、水龍頭等物。賈東亮左挑右揀,好不容易才相中了一種水龍頭。五金小商店那位姓楊的老板開價1元,賈東亮隻給他還價5元。買水管也是這樣,賈東亮以一半的價錢來砍價。那楊老板年約3多歲,長相頗為精靈。他聽賈東亮的普通話就知道對方是個地道的北方人,便有點不耐煩,責備道:“你這個北方倍,是不是來買東西的?如果是來攪事的,就請你快點離開。如果真的是買東西,就拿出點誠意來。”賈東亮見對方態度不好,似乎在下逐客令,便直白自己的身份:“我在黃盆村承包山頭辦農場,當然是真心實意買東西啦。”楊老板質問他:“既然你從北方前來承包山頭辦農場,那麼大大小小算是個老板啦。我這商店賣東西曆來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在遠近聞名。你挑上的水龍頭和水管,我開的價錢已經夠便宜的了,你這個當老板的還要砍價砍得那麼厲害”賈東亮實話直說:“在北方時,我聽聞廣東人做生意說是精靈也好,說是狡猾也好,總之,賣東西時常常把價錢抬得高高的。若然你去買東西,就要將他原定的價格砍去一大半。否則,你定然會吃大虧。”楊老板反駁道:“你們這是以訛傳訛。我不排除廣東有個別商家會這樣做,但廣東做生意的大多數不是那種人,你不要一竹竿打死一船人。”賈東亮是打開天窗說亮話,楊老板也是性格直率豪爽,兩人就在店子裏傾談起來。話語投機,楊老板這才知道,這個從北方來廣寧承包荒山辦農場的“賈老板”原來在部隊也是一個“官”。為了割魚草,賈東亮在縣城四處奔波。城郊的南坤城那裏草源比較多,他在那裏一割就是很多天。每天,他都看見五金小商店那位楊老板與老婆在那附近一起晨運,跑步後做早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