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頭擁攢,哭聲與罵聲連天震響。賈東亮連忙上前,撥開人群,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兒子闖下大禍了”賈東亮一聽,耳朵嗡嗡作響,兩眼冒出金星來。賈東亮初辦農場,為防山中的野獸,便飼養了一頭德國大狼犬。那大狼犬近百斤重,站起來有人那般高,卻深諳人性。賈一鑫這個一直在城裏長大的11歲孩子,乍地見到體形如此龐大的德國大狼犬覺得十分新鮮,與那大狼犬很快就混得廝熟。賈一盡見德國大狼犬長相凶猛卻又十分聽話,便問賈東亮:“這大狼犬咬不咬人”“我特意訓練過它,它一般是不會咬人的,除非它聽到我的令。”賈東亮回答著,隨講出了指揮它的令。正是講者無意,聽者有心。賈一鑫趁著賈東亮到醫院去看腳的機會,牽著德國大狼犬,威風凜凜地四處遊逛。在山腳種地的十多位農民見到那德國大狼犬,嚇得驚叫著,將手中的農具往地裏一扔逃之夭夭。剩下一位73歲的老太婆跑得慢,見到大狼犬來到麵前更是大驚失色,渾身顫抖。賈一鑫不知父親講的令是否真實,在好奇心驅使下,便將令叫了一遍。德國大狼犬聞聲聽令後朝老太婆猛地撲去,向她的屁股狠狠地咬了一,痛得老太婆倒地打滾,呼天搶地。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賈一鑫也懵了。老太婆的三個兒子聞訊趕來,怒氣衝衝地趕到八一生態農場。賈東亮聽後,怒不可遏,左手將賈一鑫往身前一拖,掄起蒲扇般的右掌,朝他的屁股猛地摑去。賈一鑫“哇”地哭了起來。賈東亮平生第一次這樣痛打自己的兒子。賈東亮當即向老太婆一家深表歉意,願意承擔一切醫藥費和9支防感染的針。老太婆屁股的傷很深,犬牙又帶有毒性,還要打消炎針。每天,賈東亮還要將燉好的補湯送到老太婆的家中,如同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這樣,賈東亮為此前前後後忙了4多天。老太婆三個兒子見賈東亮為人如此厚道與認真負責,反過來誇讚他。遭到父親的當場痛打,賈一鑫雖然年幼,但卻有點負氣,以至第二年母親諶豔文要來廣寧八一生態農場探望賈東亮,他還懷恨在心,拒絕前來。為此,賈東亮在廣寧這邊,每次聽到妻子對兒子學業或生活方麵的投訴時,心裏也極其難受。的確,作為父親,自己欠兒子實在太多了。人非草木,焉能無情。人生的天平要取得平衡是不容易的。想到自己事業的起步,八一生態農場的發展,賈東亮咬著牙關強忍住,任由妻子將心中的不滿與苦悶向自己宣泄。隨後,他隻得在電話裏安慰妻子,感謝她與嶽父、嶽母對孩子的撫養。過去,他雖然失去對孩子的關愛,對家人的照顧,但換來的卻是即將成功的憧憬和希望,將此化作創業的動力。現在,一場天降的冰災,令自己辦農場的事業遭到重創,嶽父又拿出孩子這話題叫自己撤兵,打道回府,確使他的心靈受到莫大的衝擊。賈東亮的牙齒緊咬著嘴唇,良久,終於開腔了:“這些年來,一鑫的事辛苦豔文與你們兩位老人家了。說心裏話,我也覺得自己對不住一鑫,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但我覺得八一生態農場的創業才剛剛走出第一步,盡管現在遭到了天災,但我相信,憑著自己的努力,靠著各方麵的幫助,以後,在廣寧這山區裏,我是會幹出一番事業來的。”諶慶餘苦苦地勸他:“能讓全家共享天倫之樂,何樂而不為呢?你何苦一個人孤零零地離鄉別井到這窮鄉僻壤當山大王呢!”賈東亮沉吟片刻:“不!我已跟這青山有一份解不開的情結了。”諶慶餘甚為不解:“難道你真的想在這荒山呆一輩子?這是鬼也不生蛋的窮地方”“鬼不生蛋?冰雪無情人有情。我看經過再次奮鬥,這黃盆村的山頭要變成黃金盆、聚寶盆。我也相信,經過磨難的地方,必定是鳳凰生金蛋的好地方。”賈東亮的劍眉往上一拉,朗聲地說,“我的人生航向已經選定。我作為從革命大熔爐鍛煉出來的軍人並不是泥捏的,而是鋼鐵打造的。”湛慶餘:“你聲聲說軍人!你的人生價值已經出現了變數。”諶豔文也附和父親的觀點:“阿亮,你要明白自己現在的真正身份。你現在已複員了,已從部隊退了伍。”賈東亮依然昂起了頭顱:“我在編製上的確退了伍,但我的軍人本色不會褪,無論空降到哪裏,我的軍人細胞也不會變。”“東亮,你不能光是說理想與抱負,更要正視現實。從某種意義上說,你現在已傾家蕩產。這一仗可以說是折戟沉沙了。”諶慶餘講話的氣加重。賈東亮點了點頭:“這一仗我的確是輸了,並且輸得很慘,但打仗並不是一次就定輸贏的。”諶慶餘:“你還要繼續幹下去”賈東亮:“不錯”諶豔文:“俗語說不到黃河心不死,我看你現在是到了黃河心也不死。”曾經傾力支持過自己的妻子在遭到重大打擊後也“變節”了,改變了原來的態度,這回算是後院起火了。在這“內憂外患”之際,賈東亮更顯他軍人的本色,朗聲道:“曆史上楚漢相爭,劉邦與楚項羽多次交戰,曾打了許多場敗仗,幾乎身陷絕路,但他並沒有氣餒,更沒有放棄。他靠著自強不息,垓下一仗將楚霸王逼到烏江自刎,取得了最後的勝利。昔日,我們工農紅軍在敵人的五次圍剿中不也曾多次吃過敗仗嗎?但是經過很多艱難曲折,付出了重大的代價,我們最終還是改寫了曆史。”諶慶餘截斷了他的話柄:“那不過是已逝去了的曆史。”“曆史是我們人生的借鑒,“賈東亮將聲調提得更高,“我知道人的一生要麵對許多場戰役。怎能憑這一仗就舉手投降,認輸離場呢?是軍人就要堅守自己的陣地。我這軍人出身的共產黨員要衝鋒向前,義無反顧。”賈東亮舉起粗大的手掌,往自己的胸膛拍了拍。諶慶餘還在極力勸他:“你這個人,開閉都離不開打仗。人生方程式這道難題,並不是拍胸就可以破解的。”賈東亮擺出了自己的理由:“搞農業不同於搞商業,農業有它的周期性。這次算是出師不利吧,但還不能說已定出了輸贏。”諶慶餘:“你的意思是……”“人生的戰役要取得勝利,首先的也是最重要的是自己戰勝自己。如果這一點做不到,一切都是空話。我在這裏跌倒,就要在這裏爬起來。這一仗,我損失了十多萬元,但我堅信,憑著自己以後的努力,一定能夠在這裏挽回損失,闖出名堂來。”賈東亮的氣更為堅決,“阿爸,你來幫忙,我歡迎。若要我打退堂鼓,那麼你自己回北方去。”“這……唉”“阿爸,我知道你們是為我著想,我很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我也相信自己的再次判斷和選擇。”賈東亮既委婉又堅定。諶慶餘與賈東亮多年的相處,很清楚他的性格。他一旦下了死決心,即使用九頭牛也拉他不回去的。此時叫賈東亮就此撒手不幹,空身回去是不可能的。事到如今,無法勸他返回北方,隻能轉過頭來,考慮如何幫他的忙了。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翌日早餐後,湛慶餘用手輕輕地拍了拍賈東亮的肩膊,“東亮,兩年來,你在這裏投下的是資金與心血,兩者相加,其等式的結果不應該是零,更不應是負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