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著頭,是呀,這個遲新,實在胡鬧得出圈,可是,那頓狠揍大概也夠他受。淩老師有些難過,他埋怨自己太疏忽,既然遲新根本沒搬家而是騙了他,那麼,還是應當再去拜訪一次。當著孩子和家長的麵談情況,孩子服氣,家長也能冷靜些。而他沒有再去家訪就反映給班主任鈕老師了。雖然他建議鈕老師去作一次家訪,但鈕老師采用了省事的辦法——直接打電話給家長。這一來,就造成了學生方麵的誤解:學生們總認為背著本人向家長反映問題是一種居心不良的告密行為。如果家長性格粗暴,學生皮肉受了苦,那麼學生必定怨恨“告密”的老師,與老師誓不兩立。淩老師責備自己為什麼不親自處理這件“木頭案”,鈕老師是位青年教師,畢竟缺乏經驗啊。
孩子準備離開窗台了,動作仍然不慌不忙。淩老師很想把孩子叫進屋來談一談,可又不敢驚動那孩子,他怕那孩子一分神,會從窗台上摔下去。他估計孩子得從窗口爬進樓道,順著樓梯下去,所以他打開房門,靜靜地等候著,他一定要請孩子進來談談,盡管孩子不願聽,他仍然要談。他相信,孩子終究會明白過來的。這位善良的老教師就站在門邊等著,諦聽著。孩子的進展好象很慢,因為爬過去時可以抓住過道窗口上的一隻鐵鉤,回來就不那麼好辦了,孩子費了好大勁才攀上水管,下一步應當把腳探到過道窗戶上。老人焦心地等著,生怕孩子不留神掉下去,他甚至想用不使孩子吃驚的辦法,伸出竹節手杖接引孩子到達過道窗台。就在這個時候,自遠而近傳來一陣怪響,“嗚——嗡——吭——”不象雷鳴,不象風嘯,也不象機翼的振鳴,是一種形容不出的、低沉可怕的聲音,伴著這奇異的怪響,窗戶被一種黯淡的紅光照亮了。
淩老師是位地理教員,他想起了動物整夜的悲鳴號叫,這怪響和奇光正是來自地心的最後警告啊。
“地震!”他失聲叫起來,“遲新!遲新!”他想急步奔到過道窗口,但立刻被墩到了地上,站不起來了。樓房上下顛跳得那麼厲害,屋裏的家具蹦起有半尺高,門窗、牆壁、天花板嘎嘎叫著,杯盤碗盞、暖瓶、收音機、時鍾……一片破碎聲。
“遲新!遲新!”淩老師悲痛地叫著,他想,那孩子一定沒命了。
跟著,是東西向的搖晃,樓房就象驚濤駭浪中的船,但比船的簸動急速得多,屋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抓拿,人隻能隨著屋子的簸動在地上翻滾。三五下猛晃,天花板與牆分離了,一點點往下沉,這時,整幢樓房正向外傾,麵向廣場的牆被劇烈地一甩,脫離房體,向外斜飛而去,屋裏的各種東西隨牆往外飛甩,淩清流老師夾在它們中間,他患有心髒病,哪經得起這樣的搖蕩,還沒等落到地麵便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