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一種描述不出來的冷,一種絕不可能出現在七月的身置冰天雪地般的滲骨寒冷。
我覺得要不是自己病了,那就是要見鬼了,基於這兩天的經曆,我毫不介意地選擇後項。
我立即關上水籠頭,抓起浴巾披好,腳踏出浴室就怔住了。四牆灰暗氣息陌生,顯然這不是自己的窩。雖然房型一模一樣,而且都是簡陋的毛坯房,但布置擺設完全不同。我隻是覺得瞅著眼熟,隨即就想起來了,這應該是樓上踢蛋的房間,踢蛋日常穿的工作服還掛在廳門後。
身上雞皮疙瘩立即層層堆立,這次絕不是凍的。
好嘛,踢蛋這傻叉才當半天新鬼就有這種功力了,看來當鬼這活兒根本沒啥技術含量,高能天賦是不是特麼隨機贈送的啊?!
嗚嗚嗚。
窗邊傳來一陣真情實感的哭聲,害我差點跪了。不過這哭聲相比他在昨天夜裏的嚶嚶嚶,感覺讓恐怖詭異的氣氛變得人性化及舒坦許多。
我尋聲望去,乘著微明天光,隱約看到一身猩紅的踢蛋蹲在南窗台下陰影裏,頭埋在兩隻膝蓋之間,還在委委屈屈地抹眼淚。
我一時不知是害怕還是同情還是想抽他這幅娘們樣,隻能呆站在原地,抖著聲問他。
“踢蛋哥,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啊?需要我幫啥嗎?”
這鬼踢蛋終算不哭了,還是將頭埋著,悶聲悶氣地連串絮叨:“小陸子,哥對不起你,真的,哥不是故意要害你的,哥也是沒辦法……”聲音飄忽像置身於水下,也像從另一界的深處費勁地傳過來。
但這幾句語蔫不詳的道歉,我已經聽過第三遍了。
“踢蛋哥,我沒啥事啊,倒是你怎麼啦,為什麼突然想不開啊?”
我耐著性子接話,但感覺周身越來越冷,呼出的氣在昏暗的天色中竟顯現嫋嫋霧白。特麼這樣下去不用被鬼嚇死,人也能會被凍掛的吧?
“小陸子,你要逃,你一定行的,你很聰明,不要變成哥這模樣。”踢蛋突然把自己的頭從膝蓋間抽出來,直直地麵向我。半邊腦袋全碎成麻婆豆腐渣,紅白漿液糊一臉,一隻眼球連著筋耷在嘴角邊,隨著他的嘴巴一動一動而晃來蕩去。
這下,我真的跪了!人一個大步後退猛得重重地摜倒在地,耳邊一片稀裏嘩啦的巨響。
好痛好痛好痛--
然後……終於醒了,連坐椅帶人都呈仰天蛤蟆狀躺在辦公座位後的地板上。旁邊實習的產品助理瞪大眼睇著我,也是一臉見鬼樣。
“丁丁哥,你沒事吧?”她見行政的人正從走道前經過,連忙一把拉我起來,一邊撈起被我帶翻的茶杯。背後技術部那幾隻程序“猿”笑得花枝亂顫的,總監在後幾排抬起頭,一臉陰沉狀。
我使勁搓搓臉,差點把臉皮搓一層下來,總算從夢境中完全清醒過來。回頭狠狠地瞪了下那幾隻還在給我招禍的“猿”吊,抓起灑得一滴水也不剩的杯子,佝著身偷偷往茶水間溜去。
回頭正瞧見清潔大媽在背後白了我一眼。
這日子過得真特麼日了狗了!
我給自己泡了杯不加糖的濃咖啡,縮在飲料櫃後麵思考最近兩天被****了的人生。
本來還以為這團“亂線”應該跟自己沒關係,但被昨夜裏薄途那廝一唧歪,整個人都不好了,連上班補個覺都噩夢不斷,滿腦子鬼話。
我啜了口咖啡,準備將一直糊在腦細胞上“那團線”靜下心來理理。
把昨夜裏那張所謂的陰租箋作為“線頭”來看,這幾件事唯一能串起來的關鍵果然就一個“租”字。起因應該是踢蛋那傻叉租下了濱江城E區一間群租房開始,然後他不想租了就轉給我。我去看房,他拚命找我,卻不巧我手機沒電沒找成。再然後,無故曠工兩天的踢蛋自殺了,他的房東收到“陰租箋”找我幫忙,我在網上和薄途搭上話,他給我解釋了陰租箋的意思並約定見麵,最主要的是他說這箋可能是給我的。
我仔細思考這一串事情,發現自己在這串本來沒啥關聯的事件中,當了一個從疑神疑鬼到徹底陷身其中的自尋煩惱者。特麼明明啥都沒幹,卻是自己給自己攤大事的節奏嗎?我苦了八唧地扯著頭發,往牆上撞了幾下。
不對,這事件還有兩個人:孫文豔,和那個死去的司機李師傅。
我的腦子又固執地把這兩個人名拖進這團“線”裏,卻一時找不到任何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所以,我又苦惱地把腦袋往牆上撞了幾下,可憐的一進茶水間就見到她的前輩大哥這幅失心瘋的樣兒,真是難為她了。
嗯,順便忽略一下幾天後,整個公司的人都在風傳經常在他們麵前裝模作樣和女友進行甜蜜扣的丁丁吊,果然已悲痛欲絕的失戀了。這八卦的教育意義就是秀恩愛死得早……
我日!